第三百三十四章往事如风

马克此时的感觉就像是漂浮在完全没有重力的海洋当中一样，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就是深邃海洋中漂浮着的发光气泡，许多早已被他遗忘的东西也浮现了出来，马克趁着这个机会整理着自己在结晶体那里得到的信息。

就在他快速翻阅着自己的记忆时，却发现了一条连接成一串的气泡链，循着它往下看，马克的记忆大门被一点点开启，马克不自觉地会心一笑，即使身处黑暗冰冷的梦境中，也能找回一丝难得的温暖了。

那时的他经常围着校园里的图书馆晨跑，久而久之便发现了一个怪人，他每天都固定的，坐在一间旧教学楼的阳台上用颜料画速写，按理来说在校园里遇见一些十分勤奋的美术生并不是特别奇怪，但他的画里边并没有像寻常美术生所通常练习的结构景物等东西，他只是每一天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以一个固定的角度，画着同一片天空，一片没有云彩的天空，他的画布似乎每天都没什么变化，只是把颜色相近的涂料一层一层地叠加在一起。

一天两天……三天，半个月过去了，马克还是天天都能看到他，他的画布换了一面，可作画的方式还是和之前一样。

“你这是在练习什么呢？”马克终于有一天忍耐不住好奇心了，便走到他身旁问道。

“嗯，我在练习观察力，或者说……我只是在思考。”那人反应了很久才发现身边人的存在，扶了扶眼镜片对马克回答道。并没有回头，依然沉浸在自己手头的工作中，“有些人习惯思考的时候走路，有些人习惯泡在浴缸里洗澡，而我习惯把自己的思路这样表现出来。”

他的绘画方式有点类似于印象派画家修拉的点彩画法，都是用大小均匀的彩色斑点堆积起对块面的感受。不同的是这个家伙明显显得更加的强迫症和严谨，每个彩点都像数码相机的像素那样规整，且以每三个颜色相邻的有细微差别的彩点为一组构成一个共性的颜色印象，怪不得他画一片天空需要那么久的时间，但对于一般对颜色不敏感的人来说那不过是一大片颜色没有变化的蓝。

但在马克看来，他认为这是一种很科学很严谨内藏玄机的画法，类似于电视的三色显像管，只不过那个人把它控制在了更为狭窄的色域当中，这小小的一片尺幅不大的画作中容纳了更多层次的信息。因为在这种画法之下，色阶和灰阶的程度转移是那么的有逻辑和平滑，甚至使人产生了一种颜色在流动的错觉，中心部位的颜色对外辐射出一种斥力，仿佛要把边缘的颜色顶出画法之外在虚空之中无限的扩张开来，变成一种完全和颜色无关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将信息折叠了，就像一篇洋洋洒洒数万字的游记，也可以用二十个字的诗将它的精神完全容纳进去。

“你画的不是颜色，而是能量...”马克惊讶的赞叹道，这时那人才微笑着回过头来看向马克。

“哈哈，这么久的时间以来，你是唯一一个真正看懂了我的画作的人”

马克对那个场景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两个人成为了朋友，开了一个话头后，两人在老旧的教学楼阶梯上攀谈了起来，马克率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时这个奇葩的怪人才慢慢的说出了他的名字。

“我叫孙坦。”

“什么，你就是孙坦，别告诉我你就是报纸上报道的……高中时就参与了国际数学家研究项目课题的那个孙坦。”马克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震惊道，“没想到你居然和我在一个学校。”

“就是我，说实话……只是报道夸张了而已，我在那以后就没什么成绩了，那篇论文，也只是从我祖父的猜想里提取了一部分出来，也算不上什么纯理论型的数学研究，只是建立起一个经济学相关的数学模型而已”孙坦风轻云淡的回答道。

“你也太谦虚了，经济学因为涉及到人的社会科学的因素，有时候研究起来甚至要比纯粹的自然科学更加的复杂，因为要涉及到对社会很深的洞察和理解，这不是年轻人单凭所谓的智商就能解决的，可能还需要一种经过岁月所提炼过的智慧。所以那个学会的会员平均年龄都在70岁以上，他们能让你加入，就说明了他们认可了你的“智慧”。这可不是简单的一件事情。”

后来两个人就渐渐的熟悉了起来，更有意思的是两人越是相处，就越是在对方身上挖掘出惊喜的地方来，共同的爱好也越来越多，马克成为了经常到孙坦实验室去帮忙的工具人，孙坦也和马克一起干了许多以前没有干过的恶作剧，比如用私人对讲器，干扰学校的广播电台。每次孙坦的科研论文有了稿费都会请马克吃饭，马克也带过孙坦去轩辕架进行为期半个月的荒野求生，两个人之间有一种很奇妙的默契。

在大四的时候马克曾经不声不响的消失过一阵，等到再次出现时，马克把孙坦隆重的叫到了餐厅，开心的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份到月球服役的资格批准证明，他从小的时候就有的梦想，现在终于实现了，他想和孙坦一起分享这个快乐的瞬间。

这时孙坦也默默的从包里拿出了一份作为科研人员参与月球建设的邀请单，两人看着彼此的脸相视大笑。几个月后，两人就分别整理好行装，乘着同一艘飞船，飞往了他们向往已久的太空。

那时民用的运载飞船还没有在地球上被普及，这是马克和孙坦人生中的第一次太空旅行。在面前的屏幕里，马克和孙坦可以看到地面监控中心发来的图像，高温燃烧的液体燃料推进着火箭在天空划过一道美丽的轨迹，随着一节节的推进结被剥落，飞船很快即将飞跃在地球上卡门线，他们开始进入零重力的空间，开始体验到一种失重漂浮的感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