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卫克之义

从黄铁矿获取硫，需要使用“热解法”。

首先将矿石研磨成粉，在空气中烧灼获得氧化铁和二氧化硫，将含二氧化硫的废气收集，与另一个半通风的炭炉废气(含一氧化碳)混合经过热室，二氧化硫与一氧化碳吸热反应得到单质硫和二氧化碳。

整个反应说起来简单，在这个时代要实现却很麻烦。

它需要动用三个炉子、多条陶器管道、至少两部手摇“抽气机”、一个水冷凝结室，堪称商周时期的重化工项目。好在秦钧是用于军事目的，只要能够提取到硫就不需要在意效率，哪怕只得到矿石中10%的硫也是成功。

只是这样的工程，肯定需要大量的时间。

转眼三天过去，秦钧用黏土制作了一些管道和“手摇抽气机”，只等晾干了再送到镐城的陶窑烧制成陶器。

这期间他暗中过问过几次，了解到手下那群少年都乖乖呆在家里，并没有一个敢跟他玩阳奉阴违的把戏。

其中有一个叫“卫克”的少年，昨天正好赶上一个姐姐出嫁。

他的家人要求卫克，必须出去参加宴席。

结果，卫克死活都不肯出门，被逼得抱着柱子大哭：“君子之令，岂可背之！”

这件事在镐城广为流传，许多人都在称赞卫克有忠良守信的品质。

手下的熊孩子懂得守规矩，秦钧同样感到颇为欣慰。

但就是有一点，让他觉得有些不满：自己在这个故事里，怎么好像反派一样？

要是卫克自己擅作主张违背禁令，那秦钧没办法就只能把他逐出少年团。

但秦钧并非不近人情的人，如果卫克当时托人前来找他求情，他了解到事出有因肯定会放他去赴宴。

现在卫克是没有托人请假，自己就在那里悲愤痛苦地坚守禁令。

这故事流传到后世，说不定就会有沙雕角度刁钻地攻击，说周姬发冷酷，周姬发无情，周姬发不体恤手下什么的！

人家姐姐出嫁，你都不让他去赴宴，你还是不是人啊？

在少年团禁令结束，众人重新聚在一起的时候，秦钧觉得有必要扭转一下局面。

他先询问了卫克事情的经过，然后对他的做法表示了称赞：“汝恪守禁令，此义也！”

卫克脸上露出笑容，一副得意开心的样子。

但是接着，秦钧又“惭愧”地加了一句：“因吾之令，汝姊嫁而不得饮宴，此吾之不义乎？”

众人吓了一跳，姬躬身说道：“君子何出此言？上令下从，此天之义也！”

秦钧说：“尔等视吾如腹心，吾视尔等如手足！手足痛，腹心亦不得安。卫克姊嫁而不得饮宴，吾当往谢之。”

“谢”是请罪、道歉的意思，秦钧说完就带着卫克，前去找到他的姐姐和新婚的姐夫，为卫克不能参加他们的婚礼道歉。接着秦钧更拿出一条四等琉璃珠串，送给了卫克的姐姐作为礼物。

最后秦钧向少年们说，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不要自己扛，应该来找他们的君子做主。

秦钧如此大张旗鼓，这件事又传遍了镐城。

人们开始谈论说卫克做得确实不够好，虽然成全了自己的忠义，但却没有兼顾好自己的家庭，反而让君子因此而感到愧疚。如果他当时托人去向君子请求，由君子赦令让他去参加婚礼，这样才是两全之义。

而对秦钧的评价，众人就基本都是正面的。

特别是那句“腹心手足”的比喻，更是俨然有成为年度热词的迹象。

在这个时代，国人的风评乃是大事。

一个人如果风评不佳绝对寸步难行，甚至国人达成共识推翻君主都有可能发生。

这种上古特色的“口政局”，无法压制只能引导。

秦钧经过这样一番操作，一个宽厚智慧的君子形象算是竖立了起来。

而在少年军团这边，他更是狠刷了一波忠诚度。

未来这三十个“手足”，必将成为秦钧执政的铁杆支持者。

如今三天的惩罚禁令已过，秦钧开始按照之前想好的计划，带着众少年进行一次拓展游戏。

游戏的工具，是一张半人高的桌子。

一个少年双手抱肩站在上面，秦钧站在对面推着他慢慢向后倒，由下面的一群少年将他接住。这就是经典的“信任背摔”游戏，可以起到克服恐惧心理，将自身的安全交付给同伴从而建立信任的作用。

秦钧在设计游戏的时候，让两群少年按照原来的“红队”和“蓝队”分组。当红队成员上去背摔的时候，下面是蓝队的少年在下面接他，反过来当蓝队成员背摔时，由红队少年负责接人。

按照游戏的通用规则，背摔者还需要把手绑起来。

但是在这个时代，绑手是囚犯和奴隶才会有的待遇，哪怕玩游戏也不能这么搞，秦钧只能要求背摔者自己双手抱肩。

好在少年们都非常有勇气，哪怕有几个在背摔时会下意识地双手乱挥，也没有发生把秦钧一起拽下去的情况。而下面的人也接得很稳，最终全部三十人都完成了背摔，由之前的“对手”把自己稳稳地接住。

完成了信任背摔的游戏，秦钧继续让他们踢球。

这一次所有人随机抽签分组，结果姬和武弓碰巧都成为了红队的成员。

他们刚开始可能有些尴尬，相互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和对方配合，结果一不留神就被蓝队灌了两个球。

少年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挑了起来，姬和武弓开始气势汹汹地展开反击。

秦钧很快就看到，这两人的配合竟是非常默契！

姬善于观察大局、发现机会，而武弓则是勇猛无双冲起来谁也挡不住，于是当姬不断给武弓传球，红队顿时一次次对蓝队的大门造成威胁，最终连扳三球取得了比赛的胜利，而且进球的场面颇为精彩。

赛后蓝队垂头丧气，红队则一个个兴高采烈。

武弓看着姬犹豫了一下，终于走上前拱手道歉说：“斗殴之事，吾之过也！”

“无妨！”姬温言回应。

两个人对视而笑，竟有些惺惺相惜。

踢完球众人先进行了聚餐，下午则是训练队列和学习文化知识。

这一天的活动下来，秦钧可以明显察觉到这群少年，因为之前踢球打架而产生的无形隔阂正悄然消散。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们就是一个融洽的整体。

等他们将来进入成年人的世界，应该会很怀念这个时候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