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轧死

尽管林小曼和高建军一再提醒，开饭店可能存在的风险，可是大家还是兴奋极了，收拾起行李都格外带劲，小四走路都带风。

高秀梅知道了又哭又闹，嫌二哥帮四哥不帮她，被高妈骂了一通才消停。

赵家生也劝她：“那饭店在省城，二哥想帮咱们也帮不了啊，你就别生气了，二哥肯定不是故意的，他要有能力肯定能帮咱，你要相信二哥……”

听着没啥毛病，仔细想想却有些气闷。

不过，高建军没时间跟不懂事的妹妹掰扯这些，他们要赶车，错过这一趟去县里的汽车，就有可能赶不上接上来去市里的火车。

接下来一天，林小曼一直没有机会和高建军单独说话，直到晚上到了省城回了家，回到自己住的屋，她才垮下肩膀，闷闷不乐的往床上一躺。

高建军有些奇怪，“你怎么了？坐车累了？过年这几天辛苦你了，明天正好不用早起，你多睡一会。”

林小曼嘟囔道：“我有些后悔了，不应该给小四他们出这个主意的。”

高建军不解，“为什么啊？”他一屁股坐到她旁边，“噢，你不会是害怕他们真赔了钱找咱们算帐吧？”

他哭笑不得，觉得小曼想得太多，又觉得她这么对自己的弟弟不信任有些不快。

“小曼，你这主意真挺好的，你说那饭店咱不干了，之前收拾就白收拾了，买的那些东西也白买了，给小四，他们领咱们的情，咱们也可以帮帮他们……都是一家人，他是个懂事的，不能像你想的那样，出事就往咱们身上怨啊！”

林小曼还是有些担心，“开饭店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得跟他好好唠唠……”

“放心吧，我知道，而且我也会托小王他们多照顾照顾他的。”

林小曼觉默了，算了，她操再多心，别人也未必会领会她的苦心，再说，她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些，她能做到的，没道理小四做不到。

这么一想，她就私下里跟牛秀兰说了一些该注意的事，“……收的钱最好存到银行，这样用随时能取，不要放在家里或店里太多的现金，不安全……刘嫂她们都是跟我干过几个月的，你也熟悉，铁根是不打算再回来了，他说要在家里那边支个摊子做点小生意，你们先干着，觉得人少再随时找……”

她嘱咐了半天，牛秀兰都一一答应了，不过看好乐呵呵的样，林小曼觉得，她根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她又不好直接说“你把着钱，别让小四把着钱”这些话。

好像跟丈夫分心眼似的，也挑拔人家两口子的关系。

看着这夫妻两个把店里全擦了一遍，然后初八那天找回刘嫂和方姐重新开了业，她还特意跟来吃饭的老顾客们打了声招呼，无非是请大家多多照顾小叔子的生意。

不过，要说生意多好是不可能的，因为刚过完年，家家都有存货，就过年准备的那些吃的，恨不能吃到出了正月，这也是她让高妈二月二初再去出摊的原因。

但就这一天一桌两桌的，让小四和牛秀兰都充满了干劲。

“不怪二嫂挣钱，这省城人就是多。”小四说起话来意气风发。

“那也得有二嫂那脑瓜，你看省城这么多人，可像二嫂这么能挣钱的能有几个？”牛秀兰看得倒比小四还要透彻。

有时候她特别精明，有时候又憨傻的厉害，这让林小曼也拿不定，这人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不过小四知道，他媳妇是真不聪明。

她不过是认准二嫂能挣钱，所以才处处说她好。

要是二嫂有什么没做好，她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

林小曼这些天，一到饭点就去饭店帮忙，也是跟老顾客们打招呼，过了饭点就去小苗那里，画样子，做花样出来。

以后饭店不开了，她总要有来钱道，而做头花，是她一直稳固的收入，这可不能断了。

小苗一边做着手里的活一边跟她说：“你那个朋友，是真有能耐，好像百货商店那边已经说好了，省一百和其余几个商店也都能进，你说说我就弄不明白，这玩意不当吃不当穿的，卖那么贵还不少卖。你说这有钱人真比过去多多了哈。”

林小曼也很意外，她没想到齐明书这么雷厉风行，做事这么痛快，过年大家都休息的时候，他就把事情给谈下来了。

所以她这几天和小苗在加班加点，要把进商场的第一批货给赶出来。

“这样不行，你找的那几个人，啥时候才能开始一起跟着做啊？”

小苗笑道：“你别急，他们过了十五就回来了。”她找的都跟她一样，家是外地的，男人在附近工厂上班，这过年都回老家还回来。

林小曼叹了口气，本来说好过了十五就走，看来她暂时是走不了了。

“着啥急，你正好多住几天，等你走了，我再想见你可就不容易了。”小苗说到这儿，脸上流露出几分伤感。

林小曼笑道：“有什么不容易，以后我不说多，可一两年一趟，总是能来的。这边有我的生意，我哪能扔下完全不管啊。”

等过了这几年，她打算开服装公司，到时候跑得会更勤。

“砰砰砰”突然有人砸门，“小苗，小苗你在家吗？”

“这谁啊这么使劲？”小苗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去开门，“哟，是你啊？有事吗？”

她回头看向林小曼，还以为来人是找她的。

那人急得满头大汗，伸手就去抓她胳膊，“小苗你快跟我走……你家伟成出事了……”

小苗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发白，“他出什么事了？”

林小曼赶紧过去扶住她，问：“小李到底出什么事了？”小苗丈夫姓李，叫李伟成，和小苗的名字正好是相反的。“他被车给轧了，刚送到医院去，你们快点过去看看吧。”来人是厂里的保安，也认识林小曼，他说着话直冲林小曼使眼色。

林小曼有些发愣，她没看懂这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过，听到被车轧了，她也顾不上想别的，赶紧挽着小苗去医院。

这附近有个大厂，有个厂医院，这附近的职工和居民都去这家医院看病。

医院离着不远，她们又是跑着去的，不到五分钟就跑到了。

可是还是来晚了，小李已经没了，厂里的人，包括已经办了调动手续，今天去和大家道别的高建军，还有新来的厂长，个个脸色难看。

这特么好好的人，早上还活蹦乱跳的，这半天功夫就没了，大家心情能好才怪。

小苗只够哭了，没注意到，大家看着高建军的眼神很不对劲。

林小曼一边安慰她，一边跟着她掉眼泪，也没注意到高建军的神色不太对。

直到那位新厂长，过来把小苗扶起来时，说出的话才让林小曼有些发慌。

“这位，啊，是姓苗是吧？苗同志啊，这事，是个意外，你要节哀啊。”这位新厂长大概四十多岁，说话还打着官腔，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小苗哭道：“他好好的在厂里上着班，咋能有汽车把他给轧了？这到底是咋回事？”

他们厂里根本没有车，要不高建军也不会出入去市里开会都坐公交了。

新厂长回头看了一眼高建军，一脸的为难，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他这一眼，让林小曼心里一个咯噔。

小苗狐疑的跟着看向高建军，“高厂长？到底是咋回事啊？”

高建军脸色很不好看，他沉默了片刻，才歉然道：“对不起小苗，小李全是因为救我才……”

他声音微有些哽咽，他也没想到，对方会那么丧心病狂，而小李又是为了救他才被汽轧倒的。

小苗惊讶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厂长插了一句：“小李同志是为了救人才牺牲的，我们应该学习他的精神。小苗同志，你要节哀啊！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厂里说，厂里肯定会尽量帮你。”

小苗木然的说道：“谢谢你厂长。”她眼里带了些乞求看向高建军：“高厂长你说他是为了救你？到底是咋回事你赶紧说啊？”

高建军低声道：“对不起，那车是冲着我去的，当时我背对着，没有注意到，还是小李推开我，结果他被车给撞了……”

随着他的讲述，大家才知道，那人撞了小李之后，还丧心病狂的从他身上轧过去，想要接着把高建军撞倒、撞死。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啊？”小苗听完喃喃着，她神色木然的坐着流眼泪，男人突然死了，她的天也塌了。

高建军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又恢复到以往那个目光坚定的男人。

“小苗，我知道说什么也不能让小李回来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他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小苗木然的看着他，就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喃喃说着：“他死了，他怎么就死了？他死了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没有那种声嘶力竭的哭声，可是这喃喃声让人听了心里更难受。

林小曼已经停了的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