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血池
类别:
其他
作者:
栖逸啦啦啦字数:4178更新时间:22/08/05 04:53:37
“你确定在这下?”
“那不然呢?根据我的推算,要是想完全避开那条墓道,起码要隔个几十米远。而从这里打下去,大概率是耳室的位置。”
沈惊雪负手而立一副侃侃而谈的仙风道骨,那神采显得他们不像是在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反倒像学堂里春风化雨夫子授课。秋玹蹲在旁边听见行刑官队伍里传来老大一声不以为然的嘟囔,被陈鸣瞪了一眼之后不甘心转过头去了。
她收回注意,继续蹲着挖土。
“您倒是好兴致。”
另一边同样因为专业不对口自觉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混着划水的季安看到秋玹,嗤笑一声,也拉了拉裤管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呦,这是发现什么宝贝了。”
“离我远点。”对于这人,秋玹算不上印象好,具体表现在他跟那帮入了梦但是隐瞒着不说出来的男人们是一伙的之后。她拿着小铲子舀土往季安脚下泼,动作像是驱赶围栏里夺食的鸡群。
季安啧了一声,刚动动身想要说什么,下一秒肩上一重,一道相较先前狠厉而威胁的力道按在他肩上。那男人居高临下看着他,神情幽邃如九下深渊。
“让你滚,没听见?”
“你又是……”
“都散开!”蓦地那个方向传来一名行刑官的叫喊,是那个原先死马当活马医但现在越炸越顺手的爆破鬼才。一行人在沈惊雪也不知道又是随口忽悠还是真的略懂一二的口吻下又定了新的眼位,现在正在进行二次爆破。
轰的一声闷响,这一次,脚下板面震动的幅度似是比第一天轻缓了许多。
随着烟尘散去,众人不禁屏住了呼吸。
“什么味道!”季安是第一个受不了的人,前面说过,他的嗅觉十分敏感。此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再也顾不上找秦九渊麻烦,径直跑到一旁干呕去了。
随着季安的强烈反应,剩下的人几息之后也渐渐闻到了那股腥气。
浓郁的血腥,带着一股一股从地下蔓延的刺鼻腥辣,剧烈程度丝毫没有因为久埋地底而减弱,反而愈酿愈烈。
秋玹感觉自己又要吐了。
她及时往人中那里抹了几管从学生们那里拿来的清凉油,瞬间感受是好多了,但是治标不治本。更难受的是,随着头顶明晃晃照下来的大太阳,那从地下蔓延开来的作呕腥辣闷着与空气中燥热因子酝酿在一起,而脸上抹的清凉油干了之后也是辣的,简直全方位刺激感官。
秋玹被熏得上头,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也跑到一边去了。
“这地下到底是什么!你炸到人家血池了?!”
一个行刑官对那名负责定点的男人破口大骂,那男人脸上神情也是十分不好看,随即十分干脆地甩手给了瞎指挥的沈惊雪。“不关我事啊,是他定的位置,我只是按照他说得去炸了。”
“都别他娘的吵了,你们看那是什么!”
负责带着米莎的光头男人低吼一声,随着他话音落下,地面上那被炸得坑坑洼洼的径口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
人们定睛看去,发现是一口水眼。
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以为这是无意中开采到什么硫磺温泉了,但只要看了一会就会发现,那汨汨而出的不是泉水,而是黑色的血。
从径口一股一股的冒出,随着那血流方向愈发接近地表,空气中与燥热交织在一起弥漫的腥臭血辣就愈发难以忍受。一开始涌出来的是有些粘稠的黑色,渐渐地,血液颜色愈发纯正,靠得近的几名行刑官不由得纷纷后退,倒不是因为怂了,只是那味道实在是太呛人了。
这地下得有多少血,才能酿成这么重的血气。
秋玹捂着鼻子站在远处一个小土坡上面,眯着眼睛遥遥看着那冒血的洞口。她突然感知到一种足以令人心悸的震颤,来不及多想,吼了一声“陈叶赶紧回来!”
身处靠近中心位置的叶情愣了一瞬,也没有多过问身形矫健地后退与她站在一起。
有了她这一嗓子,头脑警觉的行刑官已经开始做好戒备了。人们警惕地盯着那一汪冒血径口,不约而同将几个靠得近的学生统统往后扒拉。
警惕心是好,可惜他们警惕错了地方。
所有人都在盯着那连通地下的洞口,却忽略了地面上,已经逐渐被污血覆盖流经的区域。当事情发生时,很少有人能够反应过来,即便是看到了,也根本来不及赶往那个一无所知的学生身边。
是那个之前在村里被发生冲突的村民扯掉了一只耳朵的女生,她的半张面皮被剥落下来的时候,拦在前方的行刑官们还在盯着那洞口。
“啊——!!!”
一只通体血红的“东西”趴在那个女生身上,手里握着的尖刀轻而易举地从她头皮刺了下去,搅动着血肉径直顺着内里皮肤拉到脖子上。身侧有离得近的行刑官反应过来,反手一道电光劈了下去,但是那东西剥皮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息之间,原本光洁完好的皮肤就被剥落了半截。
都到这个程度了,就算救下来,那女生也活不了了。
突然间土坡之上,秋玹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原地。屏着呼吸提刀往那女生旁边冲,在那一侧站着一个被吓懵了的学生,而地上那血流经过之处,就在她脚底不到半步的距离。
伴着一道令人不愉的喉口咕噜声,那声音就像是一个刚被切开喉咙的人想要努力说话但只能发出喉口冒着血泡的气泡音,地上那滩粘稠黑血形成之处,一只手臂从血滩里伸了出来。
那“东西”身形很矮,大概就相当于一名十岁孩童,全身都是通红通红的,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辣。
这回人们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
佝偻着身形,手臂极长,全身都是血肉模糊。手上提着一把看上去就极为锋利的剔骨刀,也就是那刀在几息之间就剥落了那名甚至没反应过来女生的皮。
秋玹冲到那学生跟前,一刀就往怪物头颅扎了进去。还算是出人意料,这次这些血淋淋的“人”没有什么肢体再生或者是杀不死的增益光环,只需要花点力气,就能够杀死它们。
四周的行刑官们很快也动了起来,在陈鸣冷静指挥下,一部分的人分出来将那些没有能力自保的学生集中保护在一起,另一部分则负责对付那些血糊怪物。
血液流经之处,好像也无穷无尽的剥皮恶鬼从血色中诞生,它们手里握着的剔骨刀在阳光反射下熠熠生辉。
于是很快,众人又再一次感受到来自试炼场无限的恶意。
这怪物确实不算难打,哪怕是像叶情这样的所谓新人,在缠斗一会掌握诀窍之后也能应付几个。但是架不住总数大,架不住那从流经血液中诞生的,好像无穷无尽提着刀的剥皮人。
地面上,那诡异黑血的痕迹弯曲蔓延,从一开始的洞穴周围现在已经隐隐再往树林发散。沈惊雪指尖夹着一张符纸,念念有词一番横执着抛出贴在一棵树上。
“开!”
刹那间,无名烈火灼烧起来,血液于其中迸发出噼啪爆裂声。而那似乎也起效了,自边缘那棵灼烧起来的大树前,本来肆无忌惮的血液流向不再朝那方向蔓延。
火势却在逐渐蔓延。
又来了,放火烧山。
秋玹抽空往那方向看了一眼,在心中叹了口气。后山的这片树林本质上不算太茂密,但一棵棵之间距离却也隔得很近。而山火一旦起势很难收场,要是最后蔓到金林村了,那这整座乡村都将不复存在。
沈惊雪也清楚这个道理,烧起逼退一个范围之后就不再使用烈火符,而是一手捏决企图将火焰灼烧的范围控制在可控之内。
怪物实在太密集了。
他们打到最后,整个后山中心全是一片尸山血海。数不清的剥皮怪物血淋淋的尸体就这样堆在地上,而那血液从一开始的蜈蚣状蔓延发展到现在地上几乎再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而这样的情况,也代表着后续新诞生而出的,永无止境的恶鬼。
“谁有空去把那洞堵上啊!”
这里一层接着一层的血糊堵着根本就没路过去,而在她身后那些颤颤巍巍的学生一个个尖叫鸡似的叫着,要不是他们是任务目标根本没人会忍到现在。
又一刀挥落了一只怪物的头颅,秋玹抹了把脸上的血强行把反胃的情绪咽下去,朝着那边的人吼道。靠得离洞口距离近的行刑官同样没什么好脸色,抽着空回,“都试过了没用!不管拿什么东西堵着,那血都会腐蚀掉然后重新冒出来!真太娘的邪门,这帮孙子的血是硫酸吧嘿!”
“要不我们带着学生跑吧。”
一个女人抹了把脸,“说不定这些东西就追不出树林了呢,我们先撤了再说。”
“不行。”陈鸣横在她面前,“现在一时是可以跑,但墓就在这里,我们难道一直都不回来了吗?如果这些东西把整片后山都给毁了,那墓也不复存在,到时候这场试炼直接失败,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你有病啊!那东西原本就是生活在地下的吧,还不是红毛瞎定点才炸出来的!现在不跑现在就得全都死!”
它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秋玹眯着眼睛在一片血糊中看着什么,眼前一片尸山血海的场景实在是过于惨烈,不要说那些前半生养在温室里的学生,就连他们这种人看多了也有点顶不住。
而她注意到,有几个没有跟行刑官缠斗在一起的怪物,似乎是在争抢着什么东西。
秋玹从随行空间里掏了掏,摸出几个牙仙布偶来,洒了一地让它们顶替自己的位置,往那个方向靠近了一点。
那似乎是一张皮。
来自于队伍中一个逐渐力不从心体力跟不上的低阶行刑官,那个女人几乎是刚刚松懈了一秒钟的时间,就被后续叠着扑上来的怪物将尖刀插进了头皮。
而那个女人被剥落下来的那张皮,现在正被撕扯在几只血肉模糊的手臂之间。几只怪物张牙舞爪地争抢着那张皮,已经被撕裂开来大半。
秋玹想了想,手中利刃挥着杀死了其中几只,只留下一个手臂仍紧握着的怪物。
那东西见再没有人跟它争抢,宝贝似的将人皮抱在怀里,似是依依不舍了一会,竟然开始动手将皮穿在身上。
它们杀人剥皮,似乎就是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秋玹正看着,另一边新诞生而出的怪物就挥舞着剔骨刀,几下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同伴捅了个对穿。它们撕下尸体身上穿戴了一半的人皮,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抢。
很快,那张本来还完整着的皮就四分五裂,逐渐掉落地上积起的血滩里,分辨不清了。
秋玹手中重复着挥刀的动作,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庙里,蹲在神龛上的女邪神给了自己一匹红布。
根据今早蒋立的遭遇来看,她手上拿着的那红布,多半也是人皮做的。
秋玹原本打算下午就用红布去跟裁缝铺老板换嫁衣来着,现在情况有变,保命要紧,只好先顾眼前。
她意味不明地看了浴血奋战的陈鸣一眼,后者顿了顿,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回眼望来。就是这一瞬的分神陈鸣脸上狠狠挨了一刀,那刀原本是冲着她头皮而去的,被及时躲过了。陈鸣沉着脸转头不再看她,专心于眼前的修罗场了。
“沈惊雪,帮忙喷个火。”
她遥遥朝着某个方向喊道,下一秒传来那人“那可是业火梵烧,别说的跟街头卖艺的一样”的嘟囔声,随着抱怨接踵而至的,是眼前一片道路骤然腾起的红莲。
秋玹踏着那焰火踩在血污上,手一扬,鲜红比火焰还要热烈的锦缎铺盖下来,浸染了周围污浊血水,铺盖在那源源不断冒出血红的洞口上。
地底深处,似乎是传来一声餍足的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