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重逢不相识

十年后，长安镇，火神节。

长安镇是一个拥有几千年历史的古老小镇，这里地处神州西南部，为蜀山仙门与西南荒的南北交通要道。长安镇上有南北三条主街，东面有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从远远的蜀山雪山山脉上奔流而下。长安街上整日里喧哗吵闹，南来北往、各种旅客让小镇显得尤为繁华而热闹。街上旅馆、酒肆、街铺林立，到处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长安镇东北方位靠若河的地方相对比较偏僻，这里却有长安镇最知名的医馆”百草堂”。百草堂前面几间是坐诊医馆及草药铺，后面则是起居室。后面有一个极大的院子，院子里种植着大片的草药。

这家医馆每月只有初五、十五、二十五三天对外会诊。据说医馆的馆主是位中年女子，长年面纱遮面，少有人见其真颜，非常神秘，也极少坐诊。

馆主倒是有一位年幼的女儿经常坐诊，据说虽然年幼，但生得极其美丽，且继承了馆主高超的医术。

医馆除了行医之外，也同时对外售卖草药，很多珍稀草药这里也能找到，因此这里便成了南来北往客人中最知名的医馆。

这天是长安镇一年一度的火神节，长安街上人流如织，处处张灯结彩、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据说这一天是上古大神火神的生日，家家门口点着花灯，以示将火神的好运引入家中。少男少女们会在这一天戴着面具上街观赏花灯，情投意合的乘机互赠礼物私自定下终身，结为百年之好。

百草堂后堂，一位风尘仆仆的妇人正端坐椅上，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不久，正从脸上摘下黑色的面纱，露出一张精致苍白、极为美丽的脸来。

妇人只有三十许年纪，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却布满了沧桑和忧虑，脸色更是白的吓人，她不住地捂着胸口位置，看上去仿佛很是痛苦。

妇人有点心神不宁，不停地看向门口方向，问恭敬站在一旁的老者：“王伯，明月出去多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

王伯恭敬地答道：“回姑姑：小姐说今天是火神节，她要出去玩一会儿才能回来。说她会保护好自己的，让您不用担心。”

王伯仔细打量明姑姑脸色，发现她出去了十来天，今日回来后脸色特别苍白，呼吸也很急促沉重，不由担心地问道：“姑姑，您没事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明姑姑是十年前带着百花村的人来到长安镇的。

十年前，明姑姑连夜带着村民离开了百花村，经过半个多月的跋涉，最终在长安镇落脚。

明姑姑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长安镇的镇长大人主动将这边的大片房舍贱卖给了她。明姑姑除了留下医舍这套小院，其它的大片房舍全部免费分给了百花村村民。除此之外，百花村的村民们每家还得到了丰厚的安家费，以此做点小本生意，此后，百花村的村民们便慢慢在长安镇安顿了下来。

在百花村村民的心中，明姑姑不但神通广大，且是他们的恩人，因此大家大事小事都喜欢来找明姑姑征求意见。

王伯和孙子五儿相依为命，后来干脆就在明姑姑这里帮工，五儿也顺便向明姑姑学点医术草药的谋生手段。

妇人猛地站起来，又慢慢坐下去，良久才道：“王伯，让小五去找找吧。今天街上人太多，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

王伯赶紧将五儿叫过来，让他去找明月。明月以前不叫明月，叫晓儿。自从他们搬来长安镇后，名姑姑便不再叫她晓儿，而是更名叫月儿，还给她取了一个大名“明月”。

王伯想着明姑姑可能也是为了

躲避仇人追杀而隐姓埋名，故而也不多问。

妇人顿了顿又道：“王伯，以后我要是不在了，求您帮我多照看月儿，直到她嫁人为止......”

“明姑姑......”王伯一惊，急忙说道：“我一向视月儿为己出，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您到底发生了何事？”

明姑姑摆摆手，伤感地说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我感觉到大限将至……”

王伯一听不由老泪纵横，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您这不是好好的么，何必要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长安街上人头涌动，街上挂着各种花灯，街中心搭了个戏台，正有戏子在上面咿咿呀呀地说唱，台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喝彩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一位十二三岁的纤细少年从人群中拼命地挤了出来，只见他脸上戴着一张火神的半面具，只遮住了鼻子及以上的部分，露出雪白如玉的肌肤、晶莹剔透的下巴和一张嫣红的小嘴，修长的脖颈在灯光下宛如美玉光洁。

少年头上的帽子都被挤歪了，他拿着两串糖葫芦，在其中一串上咬了一口嘟囔道：“这戏连着演了几年了都不换一换，着实无趣。我还是去镇南的河床边看烟花吧。”少年说着就向镇南方向快步走去。

烟火不久就要开始了，一路上有不少人往那个方向奔去。

这时小小少年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身材高大的白衣少年正慢慢地往那个方向行走。那人在人群中白衣胜雪，风姿卓然，晚风吹起他的衣襟，显得高贵而又潇洒。

明月心里忍不住大呼一声：“好风采！”

她赶上前一步，拍了拍白衣少年的肩膀说道：“兄台是要去镇南看烟火吗？再不快点，就要晚啦。”

那人闻声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

那银色面具遮住了嘴唇以上部分，露出一张性感的薄唇，唇边的肌肤润白如玉，面具后的眼睛神光湛湛。

灯火阑珊处，纤细少年见他白衣胜雪、黑发如墨般在风中舞动，很有一股高贵出尘、风华无双的气质，心里不由又赞叹一声好气质。

那人一双幽幽的眼睛在银色面具下仔细看了看他，见是个身高堪堪到他胸口的小小少年，纤瘦的身上穿着一身浅蓝衣裳，脸上戴着节日的火神面具，下巴洁白如玉，只露出一张艳红的小嘴香甜地吃着糖葫芦，便回答道：“在下随便走走，小兄弟请自便。”

小少年咬了一口糖葫芦很是热情地介绍道：“听口音兄台不是长安镇人？我们长安镇好吃的东西很多哟！此地南来北往的旅客都要去尝一尝长安酒楼的红烧鲑鱼，万盛酒楼的秘烤野鸭，百利酒楼的火腿芦笋。这三道菜最是有名气，味道绝佳，兄台有空一定要去品一品的。”

白衣男子闻言便多看了少年一眼，银色面具下发出一声轻笑，似乎觉得小小少年谈起吃的东西时，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很是可爱，为人也甚是热情好客。他点点头道：“好的，谢谢小兄弟盛情介绍。”

“长安镇的糖葫芦也是一绝，很好吃的，你也尝尝。”小少年递过来另一串糖葫芦，袖子外的小手纤细洁白，露出的手腕晶莹皓白，宛如美玉。

小小少年嘴角含了笑意，仰头希冀地望着他。

白衣少年在他希冀的目光中接过那串艳红的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入口酸酸甜甜，倒是可口。

他突然想起曾经也有一个小女孩，举着一串糖葫芦喂给他吃，希冀地望着他，问他：“九哥哥，好吃吗？”十年后他再次回到

那个地方，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他再也找不到她。

他望着面前的小小少年，不由微微有一些失神。

“怎么样？好吃吗？”小小少年开心地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这家糖葫芦店已经开了几十年了，是一家老字号。南来北往的客人走的时候都喜欢捎上几串。还有这里的桂花糕，也是一绝，你一定要去尝一尝。”

白衣少年点点头：“确实不错，很好吃。”

小小少年开心地笑了，嘴角弯成很好看的弧度。

这时候，前方半空中突然响起”砰砰啪啪”的鞭炮声和人群的欢呼声。

两人抬头，便看到无数五颜六色的烟火飞向天空绽放开来，形成一朵朵形状各异、美丽绚烂的花朵，将天空照耀得异常美丽。

“总有一天，我要飞得比你们还要高。 ”小小少年双手拢在嘴边，对着满空绚烂的烟火大声喊道。

白衣少年侧头，就看到小小的纤细少年在一边欢呼雀跃、亢奋得又是跳跃又是尖叫，仿佛一只欢快的小鸟。

小小少年转头望着他笑吟吟地说道：“每年长安镇都要放一次烟花，我最喜欢看凤舞九天的烟花，我觉得它张开翅膀的样子好美。如果人也能长翅膀就好了，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

白衣少年轻轻地问道：“你很喜欢飞？”

小小少年满脸崇拜地说道：“是啊，听说蜀山仙门的人都能飞。我也好想去蜀山修仙啊，可惜娘亲不让我出长安镇。”

白衣少年轻声说道：“明年就是蜀山仙门十年一次的招徒大会，小兄弟有兴趣可以去试试。”

小小少年惊喜地问道：“真的？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的。” 接着指着指着天空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开心地叫道：“呀，你看，凤凰飞起来啦，好美呀！”

两人不再言语，抬头望向满空烟火。

烟花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结束了，熙熙攘攘的人流往这边涌过来。两人让到附近一条僻静的路上躲避。

小小少年挠挠头，遗憾地说道：“我好想体验一下飞的感觉呀。”

白衣少年问道：“你真的想飞？”

小小少年点点头。

白衣少年想了想，突然祭出一把神光湛湛的宝剑，宝剑在他们面前逐渐放大，白衣少年拉着小小少年站了上去。

小小少年激动地说道：“原来，你、你也会御剑飞行？你、你要带着我飞行吗？”

白衣少女点了点头，捏出一个手诀，带着小小少年便飞到了小镇后山人烟稀少的上空。

小小少年紧张地拽着白衣少年的一只衣袖，对着猎猎出来的晚风欢快地喊道：“耶，我终于飞上天空啦，好开心啊！”

白衣少年侧头望着欢快地小小少年，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小小少年在面具后面的眸子流光溢彩，宛如天上灿烂的星子，给白衣少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白衣少年带着小小少年飞行几圈后，降落到一个没人的偏僻街角。

小小少年笑眯眯地说道：“兄台，谢谢你带着我飞行，我今天真开心。我要回去了，这里也有痞子坏人的，你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天色不早了，兄台早点回去休息吧。”

白衣少年点点头，目送着小小少年往长安镇东向的方向走去。少年走了很远，还回过头来向他挥手道别。

白衣少年远远跟着他，直到见他进了一户人家方才离去。

远远的，他看到那户人家门口挂着“百草堂”的匾额，看上去倒像个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