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第二天是周末，董笑瑶昨晚睡不着，早上四五点的时候才有了点儿睡意。

九点的时候，厨房里传出了叨叨叨的剁肉声，董笑瑶醒了。

头晕脑胀，情绪低落。

只是她约好了杜小青一起吃中午饭，她用力揉了揉头发起床。

娇娇已经不在床上，林杨在一旁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董笑瑶心里一着急忙推醒林杨：“娇娇呢？”

“在外面。”林杨打着哈欠说，“她早上醒了就呀呀呀地叫。

我见你昨晚睡得不好，好不容易睡着了，怕她吵醒你，就抱她出去给妈看着了。”

“你知道我昨晚没睡好吗？”董笑瑶趴到林杨身上。

“是啊。翻来覆去，床都快被你整塌了。”林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想心事了吧？”

董笑瑶：“没怎么想，但是心里乱，就是没有睡意。老公，我今天准备带娇娇一起去跟小青约会，你可以轻松了。”

“谢谢你这么体贴。”林杨亲了亲董笑瑶。

董笑瑶让林杨出去告诉父母一声，她中午不在家吃饭，不用准备她的饭菜，还有娇娇的。

林杨打着哈欠起床去了厨房。

林成海在厨房里剁肉：“爸，你这是要包饺子吗？”

“是啊，要过冬了，包顿饺子吃。”林成海手里的双刀很有节奏剁着肉。

林杨看了看肉的量，还有旁边的白菜，葱：“这会不会太多了，中午瑶瑶约了朋友，不在家吃。”

林成海：“不多，中午吃不了冻冰箱里，你们慢慢吃。”

“哎？这是什么意思？”林杨听出林成海话里有话。

林成海说：“你妈理疗做得差不多了，打扰了你们这么久，我们今天吃完中午饭就搬回去了。”

“搬回去？干嘛这么着急？妈还有一个星期的理疗要做。”林杨有些着急。

父母这一搬回去，他明天出差的计划估计要泡汤。

张宇星已经催了他好几天了，他把机票都订好了。

“理疗没问题，我年底休年假了，可以送你妈去。不用麻烦你们了，你们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林成海温和的笑容堪比铜墙铁壁。

“妈是不是生气了？为了昨天的事？”林杨小声问。

林成海放下刀，检查了一下剁的肉馅，感觉差不多了，把肉馅放进一个大不锈钢盆里。

林成海笑了笑说：“不仅是年轻人想要有自己的生活，我和你妈也想要有自己的生活。来，帮我把这些白菜和葱切了，我已经洗好了。”

林杨此刻哪有心情切菜：“我等会儿再帮你切。”

他回卧室把父母要搬回去的事跟董笑瑶说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了？”

董笑瑶不啃声。

她觉得生气不至于，杨静不是家庭主妇，或者一般的打工者。

杨静白手起家做了几十亿的生意，见过世面，不应该因为昨天那点儿事情就生气。

林杨看了看董笑瑶：“要不我们去跟妈道个歉？”

董笑瑶皱眉：“干嘛我们去道歉？”

“让爸妈留下别走啊。”

“他们迟早要搬回去住，没必要阻止。”

董笑瑶觉得公婆搬回去住很明智。他们之间有代沟，无论是以何种方式相处，都难以彻底抹去矛盾。

住在一起久了矛盾会越来越多，越积越深，最后很可能影响双方的融洽。

越早分开住矛盾越少，还能和和睦睦相处。

可是董笑瑶的话林杨不爱听：“以后搬回去那是以后，现在不能让他们走。我还要他们帮我们照顾孩子。”

董笑瑶：“孩子我们自己照顾。”

“我们？我明天出差，大概去一个星期，也许更久。你一个人照顾娇娇吗？还是你妈帮我们照顾娇娇？”林杨问。

“你明天出差？怎么不跟我说？”董笑瑶有些不满。

林杨：“说了，我早前就跟你说了我过几天出差，现在已经过了几天了，明天就是出差日。”

董笑瑶大概觉得林杨说过，她不是很记得了。她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林杨该留在家里带娇娇。

“你能推迟几天吗？我问一下我爸妈有没有时间带娇娇。”

“机票买好了。”林杨说。

“改签？”

“不行。张宇星催了我几次了，过几天项目要开招股大会了。”

林杨见董笑瑶沉默了，想了想说：“我去跟我爸妈说，让他们先别搬回去。”

董笑瑶没有阻拦林杨。

林杨抱着娇娇出卧室。

林成海在厨房里切白菜和葱。

杨静在客厅里玩游戏。

林杨逗着娇娇让她向杨静问安：“娇娇，说奶奶早上好。”

娇娇呀呀呀地笑着，她现在跟杨静很亲，看到杨静就伸手要抱。

杨静取下耳机起身亲了亲娇娇：“我的心肝，奶奶现在还不能抱你。”

林杨抱着娇娇在沙发上坐下，娇娇在沙发上往杨静身上爬，杨静拿着玩具逗着她玩。

林杨看着她们玩了一会儿，说：“娇娇对您真亲近，对我都没有这么亲近。”

杨静骄傲说：“那是，我这段时间没有白带她。”

杨静腰没伤的时候，娇娇白天在早教中心都是杨静亲自照看，相处的时间比林杨多多了。

林杨思忖了一下怎么开口让杨静留下：“妈，你看娇娇喜欢跟着你，你们能不能继续住这里？”

杨静逗着娇娇，看也不看林杨一眼：“没这个必要。我和娇娇每天可以在早教中心玩。娇娇，你说是不是？奶奶跟你在早教中心玩，那里可好玩了，对不对？”

林杨挠了挠头：“妈，我明天出差，差不多去一个星期。我怕瑶瑶一个人照顾不了娇娇。”

杨静象是没听见，自顾自地逗着娇娇。

林杨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就一个星期，我出差回来你们再搬回去可以吗？”

杨静绷起脸盯着林杨：“话不是这样说的。你出差了就想起我可以帮你带孩子，要我留下？你有时间了就把我扔在一旁要求单过？林杨，我教过你这样做人吗？”

林杨哑然。

杨静：“林杨，我告诉你，你妈我生你养你是我心甘情愿，但是不是无私奉献，不求回报。

我对你是有希望的，我希望将来老了也好还是现在生病也好，我可以依靠你。

你是想把我当成一辈子的老妈子吗？需要了就宣示你对我有主权，要使唤我。觉得我没用了就宣示你的权力，把我一脚踢开。

我告诉你，你的态度不转变，什么亲情感情都是表面的，不是发自内心。你妈我不傻。”

林杨闷闷不乐回到卧室，往床上一躺瞪着天花板生闷气。

董笑瑶在屋里听见了杨静最后说的那些话。

这是杨静对当初林杨提出单过一直耿耿于怀。不仅是这个，或许还有蛋蛋生日时候的事情。

这个心结原来并没有解开，只是没人提起，隐藏了起来而已。

董笑瑶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出门了。

她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老公，我出门了。”

“别去了。”林杨粗声粗气说。

“我跟杜小青约好了。”董笑瑶提醒说。

“约好了可以改期。爸在厨房里忙了一上午给我们包饺子，中午在家吃饭。”

林杨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友好。

董笑瑶想了想：“小青应该已经出门了，我不好改时间了。”

林杨呼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什么不好改的。就说家里有事，有急事，出大事了。难道她不能理解吗？”

“为什么要撒谎？”

董笑瑶不想听，她想见杜小青，跟杜小青吃饭比跟杨静吃饭更开心。

“难道跟一个外人吃饭比跟我爸妈吃饭重要吗？”林杨吼了起来。

董笑瑶：“林杨，你能不能讲道理？”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百行孝为先，难道不是道理吗？”

林杨的声音震得董笑瑶耳朵嗡嗡响。

董笑瑶一直认为好脾气的林杨竟然会这样吼她，连路人都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却被自己当作亲人的老公这么做了。

她也不想忍着自己的脾气，想要吼回去。

可是她还没有开口，只见杨静走到面前，抬手啪地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林杨脸上。

董笑瑶愕然，林杨更是惊呆，连捂住被打的脸颊的动作都忘了做出来。

杨静指着林杨怒气冲冲地说：“我昨晚上跟你说什么话了，你睡一觉就忘到九霄云外了，啊？你有良心的话就告诉我，我跟你说了什么？说！”

林杨的脸颊火辣辣的疼，把他从震惊中疼醒。

他狠狠眨了眨眼睛，瞪着他妈，好一会儿低声说：“对老婆要温柔体贴，无条件站在她那边。”

林杨的声音比蚊子声音大不了多少。

“大声点儿。”杨静气呼呼地说。

“对老婆要温柔体贴，无条件站在她那边。”林杨提高了声音，接着抱怨，“可你不应该下手这么重，都流血了。”

杨静手指戳着林杨的额头：“林杨，你说你有认真听过我的话吗？你好好想想，从小到大，我的话你听进去了几句？

你嘴里流点血算什么，你老婆心里的血正哗哗地流。赶快向你老婆道歉！”

林杨看着董笑瑶，然后低着头对董笑瑶说：“老婆，对不起。“

董笑瑶还没缓过神，全凭下意识回应：“没关系。”

杨静噗呲一声笑了，立刻又板起脸：“林杨，出来帮你爸包饺子。”

“哦。”

林杨唯唯诺诺地跟着杨静出去了。

董笑瑶一屁股坐到床上。

杨静竟然为了她打林杨，要林杨跟她道歉。

她没想到，是从来就没有想过。

哪个妈不护犊子，她这辈子看过的小说电视剧里，涉及到婆媳关系的，哪个婆婆不是联合儿子整媳妇，跟媳妇抢儿子。

客厅里传来挪椅子的声音，林成海乐呵呵地喊着：“包饺子，包饺子。”

董笑瑶看着房门好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给杜小青打电话：“小青，你到哪里了？小青，我很抱歉，我家里发生了点儿事，我，我不能过去跟你见面了。

抱歉。嗯，明天，我明天一定要见你，然后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你听了也一定会吃惊。”

董笑瑶挂了电话，整了整心情，然后走出房间。

三大两小正围坐在餐桌边上包饺子，蛋蛋和娇娇坐在婴儿座椅里，各自面前的托盘上放着几个小面团，小手正拿着面团捏啊捏，玩得很开心。

“爸妈，我也来包饺子。我不是很会包。”

董笑瑶搬了把椅子在林杨和杨静中间坐下。

林杨笑嘻嘻，完全没有刚被打过一样，拿起一块饺子皮：“老婆，我教你。这样，看着，放陷，合拢，捏褶。简单吧？”

林杨包饺子的手艺不错，个个都是站着的，上面的褶都一样，六个。

董笑瑶从来没有包过饺子，每次取陷不是多了就是少了，饺子上的褶子歪歪斜斜，而且饺子都是躺着的。

“站直了，别趴下。”

林杨开着玩笑把董笑瑶包的饺子拿到手里捏了捏，都捏站着了。

林成海包饺子最快，饺子皮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间用力一捏，一只漂亮的饺子几秒钟就完成了，还个个精神饱满，站得四平八稳。

杨静没包饺子，跟蛋蛋和娇娇一起玩儿面团，嘴里说着：“现在一个肉包子四块了，前两年三块。蛋蛋，我给你两块钱你卖我一个肉包子好吗？”

蛋蛋手里紧紧握着一团面团，专注地看着杨静说话，等杨静说完了，他毫无表情低下头继续捏面团。

杨静又说：“蛋蛋，我给你三块钱，你卖我一只肉包子好吗？”

蛋蛋抬起头，笑嘻嘻地手里的面团递给杨静。

杨静赶紧推林成海：“老林，帮我找三块钱来。我们蛋蛋会做买卖了。”

一旁的娇娇也不知道听没听懂，也把手里的面团递给杨静。

杨静忙说：“老林，拿六块钱，娇娇也会做买卖了。”

董笑瑶和林杨对视一眼。

杨静这样教孩子似乎也不错，至少从小就懂做买卖，将来不会饿死。

很快五十个饺子包了出来，林杨去厨房烧水下饺子。

董笑瑶陪着娇娇玩了一会儿，对杨静说：“妈，刚才谢谢你。”

杨静面无表情：“你不用谢我，我教自己儿子。”

“你儿子是我老公，我当然要谢谢你。”董笑瑶停顿了一下，“妈，林杨明天出差，要出大概一个星期。我们这里离医院近，爸送你去做理疗方便。

你们如果想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我很欢迎，而且，而且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就是林杨出差这段时间，帮我一起照顾娇娇。可以吗？”

杨静笑了笑说：“瑶瑶，你这些话我听进去了。你明事理，我很高兴。不过我更希望林杨对我说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