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搬石之路

是夜，朦胧清冷，月华如注。漫天星辰影影绰绰，天幕苍穹，笼照四野。

破败依旧的茅草屋，莫爷爷背负夜色，怡然独立，雪白的胡须随风飞舞，眼眸开合间电芒闪烁。一张杂乱的木床上陈肖昏睡不起，肥嫩的小脸上眉头紧蹙，整个手掌拳成一攒，伤痕满布的身躯微微颤抖，依然在承受着缚环催发的无尽压力。血肉挤压变形，皮肤绷紧，骨骼摩擦在一起，细小的血管在体表粉碎，呲呲的撕裂声透着血腥与诡异。

“啊！”无尽的酸疼感袭来，昏睡中的陈肖忍不住低吼一声。

“是我太急了吗？”莫爷爷喃喃自语，眼眸中的电光更加炽盛，身形一闪便来到床边，张手向缚环抓去。

“嗡”一声嗡鸣，异变突生，陈肖体内的白色圆珠轻微一动，蒙蒙光点溢出，散向残败不堪的身躯。蒙蒙的光点渗入血肉，暖流涌动，撕裂的暗伤开始愈合，春风不尽，生机更加旺盛；渗入皮肤，破碎的微小血管重凝而生，淤血散尽；渗入骨骼筋络，点点光晕附着在表面融为一体，莹莹白光闪烁，愈加强韧坚硬。由内到外，蒙蒙光点环绕飞舞，融进陈肖的身躯。每一处的血肉都被滋润，每一寸的筋骨都被强化，旺盛的生机气力竟然承受住了缚环催发的压力，与之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平衡。身躯在缚环的压力下损伤破碎，又在蒙蒙白光的滋润下凝聚重组，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莫爷爷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停滞，神色疑惑不解。因为他发现陈肖原本残破的身躯竟然在复原，生机旺盛，隐隐约约抵抗住了缚环的压力。这是怎么回事，肖儿的身躯怎会如此？难道是因为那消失的玉石？想到这里，莫爷爷神色一滞，脑海中掠过繁多陈年往事，都跟此石有着难以磨灭的联系。

四五年前，陈家家主陈云鹤从妖兽山脉深处偶然得到一块神秘玉石，通体白透，入手温暖，可镇人心神。恰巧族内长孙出世，陈云鹤便把此玉石当做礼物挂在了孙儿胸前。谁知一件饱含长辈关爱之意的神秘玉石却惹出了天大的麻烦，最终导致了陈家的覆灭。外界不知是何人传起，陈家自妖兽山脉深处得到一件神石，内有成神秘法，参透就可以踏上无上神路，永享天齐。更夸张的是有传言陈家家主已经在闭关争取早日踏入神境，横扫各大家族宗门，天武大陆以陈家为尊。刚开始的时候，谣言只是在莫罗帝国境内传播，虽有觊觎之心，但是碍于陈家传承久远的威势，众修者还是不敢妄动。直到后来，谣言在某些势力的推波助澜下渐渐发酵，三人成虎，越来越多的修者认定陈家拥有神石，掌握成神之密，就连一些与陈家齐名的古老家族、宗派都开始动摇，联手向陈家施压。成神，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最血腥的疯狂。局势渐渐脱离了掌控，天武大陆上的顶尖势力不单单施压，更放出话来威胁，陈家如多不交出神石，后果自负。陈家，辉煌耸立的巨族，血脉里流淌的不仅是骄傲，更是不可触碰的尊严。一方咄咄逼人，一方傲不可欺，成神的魔念混杂着鲜血终于绽放。一个个人倒下，一个个人又冲上去........陈家，终是覆灭。

“天不灭陈家啊！”莫爷爷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次日清晨，阳光不在，山谷中微风细雨，薄雾漫漫。

陈肖伸了个懒腰，睡眼朦胧从床上起身，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

“哎呀，好舒服啊，感觉身上的压力小了一点了呢。” 又伸了伸胳膊，蹬了蹬腿，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在一晚上的时间增长了一大截，难怪感觉压力变小了，原来是自己**变强了啊，陈肖乐的双眼又眯成了两道月牙。

“莫爷爷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算了，还是去搬石头吧，今天我一定要把那块最小的青石搬到湖边，哼！”陈肖攥着小拳头，昂首阔步走进了细雨蒙蒙中。

雨下了一夜，至今没有停，晶莹的水珠从天而降，打在陈肖薄薄的衣衫上，片刻已经湿透。乌黑的头发滴答着水珠，紧紧贴在脑门上，两条肥胖的小胳膊甩来甩去，不时抹下脸上渗出的汗水，深一脚浅一脚，溅起朵朵水花，泥泞中艰难前进。雨中才走了几十步，陈肖就感觉到双腿沉重，浑身的力气被消耗了七七八八，本来以为自己**强大了一点，最起码可以应对缚环的压力，谁知道还是难以抵抗缚环的强劲压迫力。又走了几十步，双腿愈发沉重，踩进泥水中竟不能拨出，双脚死死的黏在地上，不能行动。迫不得已，陈肖只得弯下身躯，用手费力的挖开埋住双脚的泥沙，聚集力气猛然一抬，这才艰难的迈出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粗重的呼吸声和溅起的水花声交织在一起，汗水混杂着雨水，陈肖摇摇晃晃，步履蹒跚，指尖皮肉磨去，点点血珠落下。

雨渐渐停了，雾开始散去，整个山谷变的明朗开阔起来。一对对脚印从茅草屋出发，延伸向山谷深处的青石地，脚印尽头，一道身影摇摇欲坠。陈肖低着头，脸色苍白，灵动的大眼睛布满血丝，每前进一步都要咬紧牙关，低吼一声。太累了，浑身的骨架都像散掉一样，血肉中潜藏的力气早已榨尽，酸软刺疼感袭来，就连砰砰砰的心跳声也减弱好多，它也累了，跳不动了。风刮过，云雾散尽，灿烂温暖的阳光洒遍山谷，洒在陈肖疲惫不堪的身上。艰难的抬起头，陈肖眼眸里神采奕奕，跟前，青石林立。

寻来望去，最小的一块青石也有十几斤重，对于现在油尽灯枯的陈肖来说，要想搬动几乎不可能完成。但是，陈肖拥有不灭道心，天生就是奇迹的创造者，再加上神秘莫测的玉石，或许，搬石之路会在不可能中上演。

伫立在青光闪闪的磐石前，陈肖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不动，双眼紧闭，急促的呼吸声慢慢平静，毕竟走过来的路太过艰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甚至难以站立，回去的路肯定会更加困难，必须全力以赴，抓紧时间恢复疲惫的身躯。

良久，陈肖眼眸睁开，慢慢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抱住青石的底部，使劲一抬，青石纹丝不动。陈肖不放弃，低吼一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脸憋得通红，额头汗珠滚滚，两只胖胖的胳膊绷得笔直，肩头的肌肉撕裂开来，青石依旧一动不动。“扑通”陈肖脸色发青，力气耗尽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可怎么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小的青石扎根于此，就是不肯挪动地方。陈肖越想越急，越想越气，一脑袋就撞了过去

“咚”一声巨响炸起，陈肖脑袋发晕，满眼都是旋转的小星星，连面前的青石都变成了很多块青色虚影，漂浮在空中飞来飞去。使劲摇了摇脑袋，陈肖使自己清醒过来，用手揉了揉眼睛，向那青石望去，一看不要紧，差点又晕过去。那原本纹丝不动的青石竟然挪动了一丁点，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难道是我用脑袋撞的，想到这里，陈肖满脸黑线，嘴巴不停的诅咒着。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陈肖吸取了上次搬青石的教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改变了发力的方式。先是两只手掌撑在地面上，双脚蹬地，屁股高高翘起，然后伸着脖子，脑袋顶住青石，陈肖竟然要用这种乌龟顶蛋的方式来搬动青石。右手向前一点，抓住几株草开始往前拉，左脚蹬地，腰腹部也同时发力，全身的力量聚集在一起，从后往前，通过脑袋作用在青石上。左手右脚继续刚才的动作，协调发力，青石动了，慢慢的向前挪去。

顶了几十步远，陈肖停滞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无比，四肢更是不住的颤抖，手掌早已被草枝磨破，血肉显露。稍作休整，陈肖继续踏上征程，速度慢如蜗牛，汗水打透了衣衫，滴落进草地，幼小的身躯摇摇晃晃，在阳光下摇曳成一道剪影。慢慢的，缓缓的，青石在草地上挪动，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汗水的滴落声，一点一点，一寸一寸靠近了水波荡漾的湖泊。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青石艰难跋涉到达了目的地，陈肖喜极泣下，忍不住大叫一声。

“嗷！”疲惫使得嗓子变哑，喊出去的声音粗狂而古怪。

湖边悠闲晒太阳的莫爷爷被怪叫声惊醒，循着叫声望去，一块青石在草地上撅着屁股缓缓爬动，而且就向着他爬来，那种情景，恐怖至极。

“啊！”莫爷爷鬼叫一声，浑身电芒闪烁，狼狈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