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破绽(一)

类别:其他 作者:蓝漓字数:3610更新时间:22/08/05 13:46:03
阿绿服侍少嬉梳妆完毕,待行至正堂时,寒顷已经等候多时。身边的茶水冷了又换,换了又冷,如此反复才翘首盼到佳人出现。

少嬉踱步入正堂,从善如流的见礼:“参见二殿下。”

“不、不必多礼。”寒顷放下茶杯迅速起身,伸手欲扶,却被少嬉轻松躲过。

少嬉也不扭捏,压着不耐,径直问他:“二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并无要事。只是前日乞巧宴上,母妃说你因身体不适先行回府,我只是担心,恐是因为上次落水留下的后遗症,所以特意来看看。”寒顷搔搔头,不知怎么,脸颊却红了大半。

阿绿在少嬉身后强忍笑意,被少嬉一瞪,当即收敛许多。

少嬉淡淡“哦”了一声,并未流露太多反应。

寒顷一时有些尴尬,便指着正堂中几个大小不一的锦盒岔开话题:“这次我带了一根长白山人参,你可以用它来补补身体。”

“可是,昨天你已经送过了。”少嬉微笑回应。

她昨晚睡不着,想起白日里宁贵妃和二殿下都曾先后送来慰问礼,十分无聊之下,便问阿绿要来了礼单,正巧里头就有一棵长白山人参。

“是、是吗?”

“是的殿下。”阿绿也从旁附和。

寒顷更觉无所适从。余光瞥到那堆礼物上,他疾步奔上前一番乱找,终于找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朵开得极好的雪莲。他献宝似的捧到少嬉面前:“那这个呢?你喜欢吗?”

少嬉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微笑:“这个啊……可是上次贵妃娘娘差人来的时候,就送的有一朵雪莲,还说是什么进贡的。我想,我应该也不需要了。”

“这样啊。”寒顷落寞的垂下头,尽显颓丧。

“二殿下,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眼下父亲不在,我恐招待不周。”少嬉睁着清澈的眸子望着寒顷,一字一字道,“另……二殿下数次登门,即便你我都知道并无什么,但落在外人眼中,恐会传出另外一番不好的言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不知道。”寒顷张口要解释,却未曾想过这一层,只想着要如何向她示好,却忘记人言可畏。

寒顷愣愣放下手中的雪莲,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少嬉虽然不喜欢他,但也无意为难他,何况看着那张与司命有几分相似的容貌,到底是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来。

清了清嗓子,少嬉稍稍温和了语气:“二殿下,我说话不太中听,但也是事实啊。小女子不太懂规矩,但也知晓名声重于天。不如,待哪日家父休沐在家时,届时定请二殿下过府做客,以示感激。到时候,还请二殿下不要嫌弃才是。”

“不会不会,怎么会嫌弃,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寒顷顿扫阴霾,脸红了一阵又一阵。

阿绿从过见过这样的二殿下,端看殿下对自家小姐的态度便已经说明了一切。正待她欲说些什么准备撮合时,刚张了口,少嬉已瞪了她一眼,遂只好低着头不敢言语。

少嬉话里的逐客之意太过明显,且这话说的太过滴水不漏令人找不出破绽,寒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唯恐如此耗下去招人讨厌,只留下礼物,便匆匆告辞了。

顾管家亲自送着寒顷出府,临出正堂前与少嬉互换

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少嬉顿时松了口气,就着身后的椅子大咧咧坐下。顺手抄起桌面的一杯茶盏,正要送入口中,忽地想起来正堂里并无准备茶水,这杯乃是寒顷的。于是嫌弃地放下,再嫌弃地擦了擦手。

阿绿从方才进门就见小姐拒人于千里之外,心中已经慌乱不已,奈何小姐根本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眼下顾管家去送二殿下出府,左右四下无人,她这才忍不住将心里话说出来:“小姐何故给二殿下脸色瞧!”

“我什么时候给他脸色看了。”少嬉睁着一双无辜杏眼,眼波澄澈,一派天真。

“可是明眼人都瞧得出,二殿下数次登门,每次都备了丰厚的礼来。还有贵妃娘娘都鲜见待人如小姐这般仔细用心,摆明了是看中小姐,想要撮合小姐与二殿下啊!”

阿绿心直口快,自以为撮合小姐与二殿下是为小姐好。况且睿王妃的身份何其尊贵,背后自有宁贵妃与宁丞相做靠山,这是多少京中贵女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姻缘。

二殿下摆明了是对小姐深有好感,宁贵妃也乐见其成,否则也不会几次三番打着慰问的名头送礼进府,还有宁丞相,上次可是亲自来将军府为二殿下保媒的。如此说来,只要小姐点头,这桩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小姐八成也就是日后的睿王妃了。

阿绿自以为这是件极其妥帖的婚事,可落在少嬉的耳里却是极其的刺耳。她并不是一个常发脾气之人,可听完阿绿的话,也是蹙了眉头,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少嬉好心情瞬间淫灭,正待发作,忽听外头传来一声叱喝:“阿绿!”

阿绿身子一抖,颤巍巍回头,正见满面怒气的顾管家去而复返,此刻正冷着脸站在正堂外。刚才那话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看着阿绿的眼神几乎能结出冰来。

少嬉显然也是见到了顾管家才没有再开口,只是脸色不好,一直冷着不肯说话。

阿绿早已吓得抖如筛糠。要知道,顾管家掌着府里的中馈以及大小事务,早年又是跟着顾琛在军中,习得都是军中将士的严厉与果断,对府中下人亦是如此。

顾管家行事向来都是照着一个规矩,自来都是有赏必赏,该罚也绝不会手下留情。阿绿是少嬉的贴身丫头,自来都比旁人多了几分宽容,但这话总归是僭越,又是谈及皇亲,顾管家这才恼了。

他迈着步子走进正堂,先是对着少嬉言明送走二殿下的情况,见少嬉不甚在意,这才将矛头对准了阿绿:“平日里是不是我对你们太宽容了,竟然如此目无尊卑,小姐的亲事竟也敢妄言!”

阿绿一惊,当即吓得跪下,眸中闪烁泪光,连连哀求:“顾管家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妄议主子了,您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顾管家压根不允理会:“照府中规矩,不敬主子,乱嚼舌根,就该杖责二十再发卖出去,永不再用。”

阿绿脸色一白,仿若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地,只顾簌簌落泪。

少嬉虽然生气,但也没曾想会闹到这个地步,看着瘫坐在地的阿绿一时也有些心软。正待顾管家要扬声吩咐下人将阿绿拖出去,忙开口打断:“等等。”

顾管家转过身,面上的冷冽稍褪去了几分:“阿绿不守规矩,竟敢当着主子的面多舌,尚不知背地里又是何等的胆大妄为。何况妄议皇室可是重罪,此话一旦传

出去,再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大肆宣扬,保不准咱们将军府也会牵累。小姐你可不能心软。”

阿绿已哭得是梨花带雨,唯有带着哀求的目光望着少嬉,只盼小姐能替自己说说好话。这要是被发卖出去,寻到个良家尚好,若是……阿绿已不敢再想下去,只能默默垂泪。

少嬉到底是不忍心,低低扯了扯顾管家的袖口:“顾叔,阿绿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也就是跟我想的不是一样的罢了。”

“可是小姐……”

“我向你保证,刚才那些话只有我们三个人听到,绝对不会传出去的。”少嬉瞧一眼地上的阿绿,态度又柔和几分,“你看阿绿她已经知错了,你就大人大量原谅她这一次吧。这要是发卖出去,要是遇上不好的人,那可怎么是好,你说对吧!”

“小姐就是心善。”顾管家固然生阿绿的气,但对少嬉还是极好的,见她开口替阿绿说情,叹了口气,只好作罢,“行,既然小姐都不与这丫头计较了,那这次我就当算了。”又对阿绿沉声道,“记着,日后若再让我听见你胆敢妄议主子,定不轻饶。”

阿绿抬起头,眸中顿现光彩,当即连连称是,又谢过少嬉,这才退了出去。

“顾叔真好!”少嬉孩子气地抱着顾管家的手臂,撒娇般地靠在他肩头,“对了顾叔,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谁啊?”

“太子殿下。”

顾管家身形一滞,目带打量的凝着少嬉。少嬉被他瞧得后背起了一层冷汗,渐渐松了手:“怎、怎么了?”

顾管家望着少嬉,眼瞧着正堂无人,才拉着她语重心长的问:“小姐怎么突然问起太子殿下了?”

“我……”少嬉张了张口,自然不会将太子无恙实际就是司命,而她也不是真正的将军之女得事情说出来。再说了,这话即便说了,顾管家也多半是将她当成了胡言乱语,无论都是不会信的。

少嬉支吾了一会儿,顾管家敏锐地察觉到此事内有乾坤,但见小姐似有难言,便更加确定小姐与太子殿下或有关系。

“小姐,别怪顾叔多嘴。皇室关系错综复杂,宫里更加是波谲云诡,处处暗藏危机,你实在不该与皇室中人扯上任何关系。”顾管家苦口婆心的劝说,“小姐单纯善良,心无城府,但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实在不合适小姐。况且,将军也不是特别愿意小姐与宫里人扯上关系。”

“顾叔,你真的想多了。”少嬉有口难言,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原本与司命重逢是件开心事,她也只是想多知道有关司命的事情而已,却不想,她只提了一句,却听到了这一大通复杂的说词。

但显然她这话顾管家是不信的:“小姐,这事你须得听顾叔的。还有那位二殿下,殿下虽然身份贵重,但宁贵妃可不是好相处的……”

“行了行了顾叔,我就是好奇顺口问一句而已,你瞧瞧都你都说了多少。”少嬉状似不经意的笑笑,未免再听顾管家嗦,赶忙岔开了话题,“那个我想起来了,昨个儿爹让我写字来着,我还没写呢!我现在就去写,现在就去写。”说完,已逃也似的奔出了大堂。

顾管家尚未来得及应上一句,定睛再看时,哪里还有小姐的身影?

不过,小姐昨晚回来时将军已经歇下,所以是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