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赐婚(二)
类别:
其他
作者:
蓝漓字数:3891更新时间:22/08/05 13:46:11
服侍完圣上用完药,宁贵妃气呼呼回了漪兰殿,当日便着人请了宁丞相前来商讨对策。
将事情前尾告知,宁贵妃气得拂了桌上的茶盏,茶盏碎了一地,伺候的宫人也齐齐跪了一地。
宁锡正襟危坐,静静看着大发雷霆的妹妹不动声色,须臾,才挥手遣退了殿中伺候的宫人。
“哥哥,你怎么还坐得住啊?”宁贵妃气呼呼坐下,许久未听哥哥出声,也是急不可耐。
宁锡已过不惑之年,想是久经官场,早已见惯风云变幻无数,面对喜形于色的妹妹,他倒是格外显得沉着冷静许多。
听罢这话,他只闲闲扫去一眼:“不然,你要我如何?”
“自然是让圣上改变心意,收回赐婚的圣旨。咱们寒儿看上的人,决计不能便宜了那病怏怏的太子。”宁贵妃恨得咬牙切齿。
宁锡端起身畔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仍旧风云不惊:“你还是老样子,在家时就是急性子,原以为在后宫多年,怎样也该磨砺得收敛一些。不料先皇后去了,你代为执掌凤印,却是越发的蛮横了。”
“哥哥。”原是想请自家哥哥来为自己出谋划策,计策没有,却平白挨了一顿训,宁贵妃到底是有些不服气。
不过有一事哥哥却是说得没有错。自先皇后仙逝之后,圣上虽迟迟没有再立皇后,但皇宫之中也就她一人位顶贵妃,理所应当接下了执掌后宫之权。
只是可惜,可惜皇后位不是她的,太子之位也不是自己儿子的。
思及此处,宁贵妃越发的耐不住性子了,她起身走到宁锡身旁,扯着他的袖口,一如待字闺中时般撒娇道:“父母去的早,自小哥哥就是最疼我的人,连带着哥哥也是疼爱寒儿的。你可不能叫寒儿吃了这个亏,平白叫人夺了自己所爱啊,哥哥!”
“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有半点贵妃的仪态吗?”宁锡放下茶盏,抬眼看着一如既往遇到事只会冲自己撒娇的妹妹,心肠果然软下许多。
宁贵妃见哥哥缓和了神色,心知事态有了曙光,也顾不得自己如今已身为贵妃,荣宠万千,终究像是个小妹般,说尽了讨好的话来。
宁锡也是顾她的,终究耐不住软磨硬泡,示着她坐到身畔。宁贵妃依言落座,睁着凤眸盯着哥哥,静待下文。
宁锡沉吟半晌,又看看自家妹妹期待的眼神,遂叹一声:“你伺候圣上多年,因知圣上出言无悔,这事,怕是难呐。”
“难道哥哥就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恙那小儿抢了你侄子的心上人?”宁贵妃眼看无望,却又不肯甘心,“哥哥可要想想,太子如今只得个虚名,手中并无兵权,我们尚且可以制衡,可倘若他娶了顾将军的女儿……顾琛的手上可有精兵五万,那可是东离国最强悍的精兵猛将,哥哥可要三思啊!”
宁锡听完果然脸色大变,眸色渐沉,久未再言。
宁贵妃眼瞧事有转机,赶忙又道:“不是妹妹危言耸听,圣上这一病身子就不大好,要是哪日去了,太子可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他若一旦登上帝位,岂能容得下我们宁氏一族,届时,又哪里还有我们兄妹的立足之地。”
“哼!”宁锡不屑一哼,“他有这福气,恐怕是没这个命。”
“哥哥何出此言?”宁贵妃心头突突直跳,似明白了什么,“难道哥哥是想……”话至此处,宁贵妃做了个抹颈的动作。
宁锡却摇头:“此事何须我们亲自动手。自先皇后去了之后,太子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本早早就该追随他母亲去的,若非我手下留情容他多活了几载……呵呵,他又岂能是寒儿的对手!”
宁贵妃闻言
登时面色大变,姣好的容颜霎时间一片苍白,双眸紧紧盯着状若无事的宁锡,久久亦未能缓过神来。
先皇后的身体自来都不好,后来仅仅只是染了风寒,却因底子太虚早就伤了根本,因此病倒。
五年前先皇后去世,太子是孝子,亲自扶灵送了先皇后最后一程。扶灵葬入皇陵的那日下了倾盆大雨,太子淋雨受了风寒,又心有郁结,小小的寒症也病倒床榻许久,自后就伤了身体,直至后来越来越差……
宁贵妃思及前因后果,忽然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莫非,太子的病并非是因为那次风寒,而是……哥哥?”
宁锡阖眼,一未承认,二也未反驳。
宁贵妃当即明了:“哥哥呀,谋害皇族可是抄家灭九族的大罪,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做呢?”
原本一直以为太子的病症是天意,是老天都在帮她的儿子名正言顺地夺得这片锦绣河山,却不想,原来并非天意,而是人为。
后知后觉的宁贵妃只觉一阵心惊肉跳,她赶忙起身,急奔到殿外左右张望。
宁锡适时睁眼:“别看了,漪兰殿中伺候的都是自己人,你也别太疑神疑鬼。”
“小心驶得万年船。”宁贵妃确认了殿外并无人偷听,这才放下心来,“哥哥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要是被圣上发现,咱们都得人头落地。”
“可圣上不是还没有发现吗。”宁锡若无其事,丝毫不为自己所做之事担忧。
宁贵妃到底不同意,可如今已成定局,她也是无计可施。张了张口想要辩驳什么,可终是不知从何说起。
“哥哥做事还是太过冒险了,即便如此,也该同我先做商议的。”
“同你商议?我瞒着你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性子太急,就怕你坏了事。”
瞧着宁贵妃就要翻脸,宁锡也不愿为了这些无可更改的事情与她争执不下。遂起身走到她身畔,伸手安抚,“好了,哥哥不论做了什么,追根究底都是为了你们母子着想。”
宁贵妃微微侧身避开他的触碰,显见得还在气头上。
宁锡也不恼,笑言再道:“咱们兄妹一条心,就不要为了这些小事闹不愉快了。圣上膝下子嗣单薄,太子本就不是长命之人,待他一死,寒儿就顺理成章成为储君人选。到时后宫有你,前朝有我,这东离国的江山,何尝不是我们宁氏一族的,恩?”
宁贵妃虽然气恼哥哥对自己隐瞒暗自朝太子下手一事,但到底哥哥是不会害自己的。不过有一事哥哥说得却对,圣上子嗣单薄,除了早夭的三皇子,便只剩下了时日无多的太子,以及自己的儿子。
她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这太子之位易主,左不过是强夺或者名正言顺的区别罢了。与其来日兵戎相见,百年之后还徒留个弑兄的骂名,眼下这种情况,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宁贵妃想通了其中关窍,心中的郁闷倒也疏解不少。她转过身来望着哥哥,却也有一事难办。
宁锡一眼瞧出她的欲言又止,索性径直开口,问:“可是还有什么难言?”
宁贵妃点点头:“哥哥有所不知,寒儿这个孩子素来最是懂事,自小也没怎么让我操过心,尤其冠礼后另住王府,更是没有闹出过什么麻烦事来。”
宁锡静静听着,对此事倒也不置可否。
宁贵妃扯了扯宁锡的袖子:“前些日子寒儿进宫来请安,说是上次在万佛寺初见后就动了心,想让我向圣上说和说和。近来圣上卧病在床,我也不好拿这些琐碎事去烦扰,谁料今日刚开口,才知道竟被人给捷足先登了。我身为寒儿的母亲,一时不能替他谋得高位也就罢了,连个小女
子都要不来,我也是怕寒儿伤心呐!”
宁锡蹙了眉头,哼了又哼:“成大事者,岂能为了一个女子而失了分寸。”
“哥哥所言极是,可寒儿难得向我开口一次,总不好这一次就让他失望伤心了吧。”宁贵妃还想再争争。
宁锡冷冷一哼,背过身去:“红颜祸水。”
“哥哥!”
“他应该明白,若要成就大事,就不能在这些儿女私情之上耗费心力。倘若他只安心要做一个亲王,我倒是可以替他周全法子。”
宁贵妃一听顿时急了:“当然不行。”
似是满意这样的答案,宁锡回过身来,也软下了态度:“你久居后宫应该知晓,帝王可以多情,却不能专情。寒儿喜欢那丫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先我为他谋划与顾家的婚事,也是希望能借顾琛手上的兵力为寒儿打通前路,但如果要因为一个女人而误了大事,我头一个就不同意。”
“舅舅。”
宁锡、宁贵妃同时回头。
寒顷不知在殿外站了多久,方才的对话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此刻沉着脸色步步走来。至殿中后,于二位长辈分别见礼。
宁锡与宁贵妃相视一眼,谁都没有贸然开口。
“母妃,舅舅。”寒顷直起身子,沉着的望着两位长辈,“不知你们是如何作想,但这次,我是真心实意。”
“寒儿……”宁贵妃甫一开口,却被宁锡示意打断。
寒顷也不在意,直抒胸臆:“母妃从小就教育儿臣,凡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凭自己的本事去争。母妃一直以来均在为儿臣打算,儿臣却只念着手足之情对母妃多是敷衍。原以为是命数不可违,却不想,竟然是人定胜天。”言罢,他稍稍挑眉,凉凉的目光直落在一人身上。
宁贵妃看得心惊肉跳,明白是刚才的对话被寒顷听了去。别的也就算了,只是有关太子一事……
“寒儿,你怎么能对你舅舅……”
“无妨。”宁锡打断她,却并未因此恼怒,反而含笑望着寒顷,眸中多有深意,“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便说说你的打算吧。”
“人,我是一定要的。”寒顷勾了勾唇,加重了语气,“而且是非要不可。”
宁锡沉吟一会儿:“如果你执意,也并非是毫无可能。自来就有兄死,弟娶兄嫂的旧例,届时,只需封一个妃嫔也就是了。”
寒顷闻言却只冷笑:“舅舅错了。她不是别人,不可为妾,我要娶她,就得十里红妆,明媒正娶,要让全天下都为我俩祝福。”
宁锡沉吟不语,眸色却愈渐深沉,显见有怒火涌现。
“你这个孩子净胡说些什么!”宁贵妃也知道情况僵持,忙扯了扯寒顷的袖子,“你父皇已经下旨,要将顾将军的女儿赐给太子做太子妃,不日就会下达圣旨昭告天下,此事已是无可转寰。难不成,你还想强抢长兄的妻子不成?”
寒顷噙笑望来:“母妃这话错了,尚未过门,便不算妻子,又何来强抢一说?父皇说要下旨封其为太子妃,若太子不在了当如何?若太子易主了又当如何?”
宁贵妃脸色顿变,想是从未想到他会当面说出这些话来,难免吃惊不小。
宁锡却比她要镇定许多,只是再看向寒顷时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深意。他勾了勾唇,抬手拍拍寒顷的肩膀:“女人有时能成为男人的软肋,但有时,又未免不会成为让男人拼杀的筹码。”
宁锡未再逗留,言罢便提步离开。
宁贵妃尚不知兄长何意,但寒顷已经明了。至少,他与这位舅舅已经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