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这段话是当年天下商盟立世的根本与原则，每当有较为重大的拍卖会，拍卖师总会在开场时说起烘托气氛。

楼下李总管目光一怔，思绪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一段段辉煌的时刻，双眼渐渐模糊。

“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呵呵，原以为商盟会在我的手中越来越强盛，却没想到落到现在的模样，运也。”

邵群冷哼一声：“哼，事世虽是无常，但总会有迹可循，李总管一句‘运也’到是把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这句话彻底击中了李总管的心理防线，蹲下身子失声痛哭。

“我是个罪人！我是个罪人啊！五年，整整五年！我没有一天睡的安稳，商盟分崩离析，错真的就在我吗？我只想让商盟更进一步而已啊！”

“所以你就伙同城主府顶了原主管的位置？”邵群淡淡道。

听到城主府三个字，李总管抹了把眼泪怒哼一声：“城主府？他们虽然是个地头蛇，但如何能撼动得了往昔的天下商盟！”

“哦？难道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邵群趁着李总管心神恍惚，顺势问道。

李总管身体一怔，心情瞬间平复下来，缓缓转过身，仰头直视邵群：“果然是你。”

邵群不躲不避翻身跳下栏杆，落到李总管脚边，甚至围着他绕了两圈。

“看样子你是在等我？”

李总管的眼神极其复杂，片刻后最终微微点头，对于邵群的动态他的关注程度一点也不比项和安少。

他隐隐觉得这只黑猫与当年修罗刀邵群绝对有关。

李总管的回应显然在邵群的意料之中，心中不禁一喜，对此次合作的信心又上升了几分。

李总管叹了口气：“算了，商盟都已至此，我再端正架子也无济于事，你放心我对你没有敌意，甚至同样有些问题需要问你，跟我来。”

李总管说完转身上楼背影萧条，邵群颠着小步默默跟上，心中的戒备可一点也没少。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个房间内。

邵群大大咧咧的找了个凳子蹲下，李总管眼角瞥了眼，不禁感到诧异。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才一月不到的时间，你竟已经臻至天阶，另外体型上也丝毫没有化形，依旧保持着兽的状态，竟连妖都算不上，还真是个异类。”

邵群甩了甩尾巴，露出好看的猫牙：“天下商盟本就是集天下稀奇之物之所，奇珍异宝不计其数，我这个异类当真不值一提。”

李总管哈哈哈大笑，那种沉寂了许久的自豪感隐隐而出：“那是自然，何种异品我们没见过！小场面小场面！”

两人之间的气氛，在一番相互吹捧、嘘寒问暖下总算缓和下来，但谁也不愿先开口。

双方的心理斗争已经开始，目前双方的筹码就是各自心中的疑问，两人都有着对方想要知道的秘密。

现在的状态谁先开口，就明显的落了下方，那么在接下来的接触中，难免会站在被动地位。

这是李总管不想看到的，同样也是邵群不愿看到的，自己的命脉已经被人拿捏过，这次自己绝对不允许历史重现。

终于无话可聊了，两人各自沉默下来，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再次陷入冰点。

“不知..你今日来找我所谓何事？”

邵群摆弄着桌上的水壶，也不直面回答，反而出口问道：“不知李总管每天等我，又为了何事？”

...

李总管双眼紧紧地盯着邵群，相比较而言，邵群今天来的目的更加的纯粹，就是来谈合作的，所以他也是最轻松的。

心理想法也更加简单：你若是自愿放低姿态，给我交个底，

那我们还有的聊，可你要是一直防备我，端着架子，那不好意思，我的架子比你大。

时间慢慢的流逝，邵群玩完了水壶，玩杯子一点也不急，但李总管的头上隐隐的渗出了汗水。

“蜡烛要灭了，若是你不换一根，那我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邵群喃喃道。

一句看似平淡的话，却在李总管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双眼看向蜡烛，果然桌上的蜡烛确实快要燃尽。

邵群的意思自有所指：蜡烛代表的是如今的天下商盟的态度，邵群的意思便若是你的态度坚持如此，不做出改变的话，那么最终给天下商盟带来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既然能坐上总管的位置，对于邵群的暗示他怎会不明白。

“小兄弟说的是，我..我只是怕换根蜡烛后，若是还不如现在来的明亮，那又该如何是好？”

李总管没有注意到，此时自己对邵群的称呼已经不自觉的换成了小兄弟。

邵群噗嗤一声乐了：“糊涂啊糊涂，其一，蜡烛若是不换照这样下去，不出多时便会彻底熄灭，这是你我都无法否认的事实；其二，你又怎知下一根就不如这一根明亮呢？其三，就算不如这一根明亮，那总算还有些光明，说起来总比不远的黑暗来的好吧，老哥你说呢？”

邵群顺着李总管的称呼，同样更改了自己称呼，等同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李总管双目失神的看着，桌上摇曳的烛光，最终牙一咬，从抽屉中取出一根全新的蜡烛。

邵群微微一笑，成了！

李总管刚想使用新蜡烛，替换旧蜡烛。

“老哥且慢。”

邵群出声拦下，随后跳至桌面，将李总管手中的新蜡取下，而后从自己的妖丹空间中取出一枚夜明珠！

夜明珠一显，房间内被照的通亮，犹如白昼。

熠熠的光亮照着李总管震惊的面孔。

“夜，夜明珠！”

夜明珠虽然不是稀罕物件，但也是异常的难求，具他所知，除了国库里有几颗，江湖上有几颗，算下来，两只手绝对能数的过来。

他哪能想到逍遥王府的地下石窟，墙壁通道上仅用来照明的有多少。

“既然要换，不如换这个永世长存的，这样老哥也安心，我也踏实。”

李总管下意识的点点头，至此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位置，重重的坐回了原位。

“现在咱们也都能看清彼此了，还请老哥不要再有隐瞒。”

李总管苦笑一声，双目涌起回忆，悄然说起了属于自己的故事。

...

李总管叫李澈，江南湖镇人，自小家境贫苦，但还好长得白净，为了能让家里填饱肚子，在那30年前宫中挑选太监时被选入了宫内，经过层层筛选，他被分到的那一脉便是当今二皇子一脉。

宫中的险恶一点也不比江湖少，动辄身首异处是常有的事，还好李澈头脑灵活，又极具手腕，很快就进入了二皇子的目光中。

其中李澈到底做了什么，他并没有详细说，但那必定是血肉白骨所堆积而出的道路。

随后没多久，李澈就被二皇子安排单独秘密的集训，训练的内容多了些算术与稀世见闻，与自己同时参加集训的有30多人，年龄都差不多，看上去像是和自己同一批次进宫的太监。

李澈等人当时迷迷糊糊的不知用意，只知道若是自己当天无法完成当日的背诵和考试，那么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半死的状态坚持了整整三年，身边的同伴有刚开始反抗就被活活打死，用作立威的；也有在后来学习的过程中坚持不住暴毙的；同样也有想要逃跑被追回当面杖毙的；

身边的人从原本的30人最终仅剩下3人，同时三人开始被分开教学，互相也不在见到，每人都有自己的专属教官。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枯燥的学习犹如嚼蜡，学到最后教官都没什么可以交了，琴棋书画，刀枪棍棒，五书四经，李澈早已滚瓜烂熟，学了这么多但他依旧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敢多问，李澈只隐隐的觉得，好像教官们在等待着些东西。

终于在李澈年满18那年，自己的教官，走来告诉他，给他安排出宫。

李澈在那一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出宫！打死他都没想到。

第二日清晨，果然，校场上已备好了马匹，教官亲自扶他上马，送他出宫。

可就在他刚跨上马匹，却见自己家中父母与姊妹，乘着另一个轿子与他擦肩而过被送进了校场。

二皇子扣留了自己的一家，并以此要挟，安排李澈化名李哲潜入当时最为兴盛的天下商盟，做一枚暗子！

李澈也不负所望，凭借着多年的特训，装作一个落魄的书生，成功混入了天下商盟，做着日常的打杂。

至此二皇子的棋盘中，最为重要的一子终于落下。

初入天下商盟，李澈小心谨慎，处处提防，旁人无意的一句话，都能在他脑海中推演出各种版本，真是小心的如同鹌鹑一般。

李总管说道这，也自嘲的笑了笑，只不过他此时的笑容流露着的却是温馨。

商盟上下豪气如云，对这个新来的如同鹌鹑一般的小伙计也满是爱护和关心，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出身而瞧不起他或是欺负他。

负责算账的师傅，更是看他可怜，知晓他懂得算术，人也机灵，有意的让他进入柜台工作从此脱离了打杂的苦活累活。

这师傅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些苦活累活在李澈看来屁都不是。

进入柜台后，李澈才算正式见证了商盟的日常运作。昼夜交替，商盟永远是灯火长燃，人如流水，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拍卖台上那柄金锤每每落下，必然伴随着千万金银的流入流出。

这些温暖与激情逐渐融化了李澈的内心，心中的坚堡被拍卖台上的金锤慢慢敲碎。

天下商盟中所有人目光中的荣耀，乃是商盟的荣耀，这便是信仰。

李澈仿佛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除了一人独处时想到的家人，也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

二皇子的用意，在李澈刚进商盟时就已经知晓，但之后的三年、四年、五年、十年...

宫中再也没有了动静，没有给他下达任何的命令，除了自己父母去世时，宫中曾派人传来封信，告知他父母坟墓的位置，除此之外，仿佛是自己被遗忘了一般，更加不知道自己的姊妹过得好不好。

时间荏苒，二十年就这么过去了，李澈凭借自己的才能，从柜台进入账房，而后又负责盟内部分运营。

自己的升迁之路看起来顺利，但处处透着古怪，自己的顶头上司每每在自己有些威望时，不是失踪就是突然病亡。

每一位都是可敬的人，所以自己每次的升职，自己都身穿着丧服，其实并不开心。

李澈也曾怀疑过是二皇子势力下的手，但他不敢问，幼年时他们给予自己的那些伤痛，都让他把所有的疑问咽下去。

镇妖大战！天下第一刀，修罗刀邵群，只身震退妖兵百万，引天雷分割肃清战场！

自己的噩梦也是在那时继续延续，那时的自己已经快转为副总管了！

天下大乱，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京安城中，于此同时，近三十年来一直不曾露面的天下商盟盟主：常天尺，御剑回盟！

“此时那把刀呢？”邵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