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清荷读心

可就算有，她的心不在他这儿，他去抗争有什么意义？

何苦连累魔界呢？

云锦侧脸看向公主嫂子，“你不必担心这些，我就算真的做什么，也会先把魔界安顿好。”

公主嫂子微微一愣，原以为他还在想神女的事情，没想到他是在想魔界，她朝他微微一笑。

“也谢谢你不记我的仇。”

“不是不记，是我觉得你也挺难。”

若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云锦从未想过让她难堪。

他想起自己身上的离界咒，立刻说道：“既然你有心悔过，何不拿出实际行动把我身上的那什么离界咒给解了？”

公主嫂子意味深长一笑：“还不到时候，等我觉得时机成熟了，自然会帮你解。”

这不相当于没说吗？

云锦没好气道：“那你走吧，不要影响我听晚风看夜景。”

公主嫂子起身飘然离去。

夜风还是那么轻柔，天地间只有稀稀松松、此起彼伏的暗黄灯火，云锦看着漆黑的夜空，心情渐渐平静下去。

他看不到厚厚的云层上，九天外的天宫地牢中，韶音的侍女清荷正绝望看着四肢被链条锁住，被关在透明牢笼中的父母。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看不见看着他们泪如雨下的清荷，只知道千万不能动，只要一动，就会有闪电一样的东西击打他们的身体。

天宫主倌站在清荷身后，不紧不慢说道：“仙界偶然发现这两只鲤鱼精竟然实用仙果，抓来一查，才知道是你的父母……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清荷蓦的跪下，跪在主倌面前，“这事都是我一人所为，跟他们毫无关系，求主倌放了他们！”

主倌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担心他们，但是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我们暂时没有掌握你偷取仙果的证据，况且，他们已经承认是他们偷的。”

清荷自然知道父母是为了不牵连她，才自己担下罪责。

她连连摇头：“他们不过是普通妖精，哪有这么大能耐偷得到仙果？这件事情真的是我做的！”

主倌笑着，慢条斯理说道：“这件事情说不清楚，也可以不说清楚，当作没发生一样，甚至以后你父母所需仙果仙界能特供，只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清荷止住泪水，抬头问道：“什么条件？”

“听说你擅长读心术，我想知道西天神女心中所想。”他垂眼看着清荷，“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着你们神女与天帝日益疏远，为臣者应当为主上排忧解难，正好你能帮上忙。”

他温和笑着，似乎忘了清荷擅长读心，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就是想威胁她去读取神女心思。

清荷扑通一声磕到地板上，“别的什么都可以，但这件事情我真的做不到！神女也是我的主上，我一个做侍女的不能擅自探究主上的心思。”

主倌沉下脸，“那你父母当即就要毙命，你自己选吧。”

清荷看着那头绝望的父母，又仰头看看主倌，她内心纠结，不知如何取舍。

主倌又说道：“我并没有拿这件事情去做什么坏事，一切都是为了天帝和神女，难道你不想看他们合好？”

清荷六神无主，听了天宫主倌这句话后，随口接话道：“天帝和神女再难复合了，神女心中虽然有天帝的位置，但并不是爱情。”

主倌呆住，愣了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很快说道：“你说的若有半句虚言，不仅你的父母，你整个鲤鱼族都会有灭顶之灾。”

清荷失声痛哭，“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个吗？我都告诉你了，快放了我父母！”

主倌冷眼道：“还有一个，云锦在神女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

清荷趴在地上，绝望道：“他才是神女心里最不忍也不敢触碰的地方。”

主倌不由后退一步。

他原来想，最坏不过如此，没想到事情真的到了最坏的地步。

天帝知道后得多伤心？捧在手心几万年的人儿，为她吃尽苦头，付出一切的人，最后就这样被抢走了。

他呆在那儿半晌没动，直到清荷扯他的袍角，他才回过神，可还是不死心，又问道：“你确定你没读错？”

“我天天与神女在一起，她在想什么我多少看得出，不会有错。”

天宫主倌只好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就只有你我知道，你父母的事情也是，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放心。”

说罢长袖一挥，放开了他们。

清荷冲过去扶住她父母。

主倌心有歉意，“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他放清荷离开，告诉她已经撤了这一路的守卫，让她放心带父母离去。

只是他自己却不知道如何去向天帝回话。

还没说就已经才到天帝知道后的反应，肯定不次于天崩地裂。

还有那个云锦，从第一眼见他，他对他就没有好感。在这个天宫主倌的眼里，云锦连天帝的脚趾都比不上，居然抢走天帝的爱人，仙界的绝世美女，真是……

他想着，虽然不知道如何面对天帝，可必须去回禀这件事。

回到天宫，见到天帝，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西华正站在天阶上看飘渺仙界，回头看了看支支吾吾的主倌，问道：“清荷那边有结果了？”

主倌点了点头，却没有说结果是什么。

西华看到他闪躲的眼神，淡淡一笑，“她心里有云锦是吗？”

主倌没有说话，却是默认的意思。

西华不禁觉得自己可怜，从小看着她长大，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仍然要清荷去读心，是想让自己死心。

他这么淡定是主倌始料未及的。

天帝背对着他，身影落寞站在那儿，许久都没有说话。

主倌看他失落，不忍打扰，准备悄悄离去时，西华喊住了他。

“去魔界散播本座与西天神女成亲的消息。”

主倌停下脚步，愣了愣，回头答：“是。”

他不知道天帝这样做有什么用意，但他吩咐的自己去做就行了，想说的时候需要说的时候，天帝自然会告诉他。

西华低下头，看向脚下茫茫的云层，这厚厚的云层下，那个灰蒙蒙的魔界里，那个人就在那儿。

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想让他消失的**，哪怕是恨不得将他剁成肉酱的前世，也没有这么迫切过。

他忘了当初怎么答应先王母的，忘了先王母为了救回云锦所做的努力。

此时此刻，他只想他消失，只有他死了，消失了，韶音才会慢慢忘记他，他们才会回到以前那相依为命、温暖惬意的日子。

他思绪飘远，身后忽然传来韶音的声音，“在想什么？”

西华回头，看见韶音时露出温润如玉的笑容，“没想什么，就是习惯了站在这儿发呆。”

韶音走上前跟他并肩而立。

“最近没有什么反常吧？”

她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这个心魔不是普通东西，它可能就像毒药一样，只要在西华体内，就会慢慢影响他，扰乱他的心智，破坏他的仙灵。

西华温柔看着她，“没什么异常，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西华尊主、西华神尊了，是天帝，心魔再厉害，也还是能克制得住的。”

他的确能克制心魔，只是有时候心魔出现时他并不想克制。

就像现在，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心魔，他可能不会那么义无反顾夺位，更不会下定决心铲除云锦。但如果不这样果断，他未来要面对的只会是源源不断的烦恼和痛心。

他看着韶音，心里在说：“你一定要原谅我……我真的不想眼睁睁看着你离开。”

嘴上却说着：“韶音，现在大势已定，你有什么愿望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都可以放手去做。”

他应承过她，给她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现在做到了。他现在是天帝，只要是韶音想要的，他什么都给的得起。

“我现在倒真的没什么愿望，可能是这一切来得太快了，没有准备。”

“要不要继承西王母衣钵？荣升王母之位？”

韶音连连摇头：“不行，我现在的法力与德行，跟王母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西华笑着，韶音没有愿望，他有。

他此时的愿望不外乎是迎娶韶音。

可他不说，也不勉强，一切还不到时机。

仙界没有天帝与西天神女成亲的消息，凡间与魔界却在疯传新任天帝终于要迎娶青梅竹马的西天神女。

魔尊殿里的云锦自然没有机会听到这个消息，因为他身边的人大多都心知肚明他心仪西天神女，这样的消息怎么会给他知道？

直到听到了这个消息的流连迫不及待去问云锦知不知道这事，云锦才后知后觉。

彼时他正喝着茶看着书，听流连问完：“你听说了吗？仙界新任天帝要成亲了，是跟西天神女成亲。”

云锦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书本从他另一只手中滑落。

时间仿佛静止了。

这个消息还是来了，却是以这种方式传到他耳里。

他呆在那儿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缓缓放下茶杯，拾起滑落在桌上的书本。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看书。

流连吃惊地低头仔细看他，“这么大件事情你居然这么淡定？”

云锦头也没抬，淡淡道：“这是仙界的事情，有什么好吃惊的。”

“也是……”流连摸着下巴，“从第一眼看到他们就觉得他们特别般配，成亲也是情理之中嘛……”

云锦想起这个小姑娘不是暗恋西华吗？她怎么也这么淡定？

他抬头看了看流连，“你现在不应该在房间里痛哭流涕吗？怎么还会来找我？”

流连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哭？我为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得到他吗？看到他幸福不是更好？”

看到他幸福不是更好？

这句话深深刺进了云锦的心里。

对啊！一个凡人都看得如此通透，为什么他就做不到？

看到她幸福就行了。

他低下头继续看书。

流连还在那儿自言自语，“不过有件事情我很不解，之前不小心听到了长老的话，他说什么有心魔的人成亲后会莫名其妙怀疑另一半，还说他见过的有心魔的人的另一半每一个善终……”

她还没说完，忽然感受到一阵寒光闪过。

转眼一看，云锦正冷冷看着她，“哪个长老说的？”

流连纳闷，小心翼翼答道：“永成长老……”

话音刚落，就看到云锦黑色的身影如一阵风般出去了。

自然是去找永成长老。

前段时间公主嫂子说与几位长老商议解除心魔之事，可能说了西华有心魔的事情，所以这个永成长老听到西华要成亲时才会这么说吧。

一找到永成长老，云锦就把他拎到一旁问道：“有心魔不能成亲吗？”

永成长老已经白发苍苍，看到气势如虹的云锦，颤抖着答道：“不是不能，是最好不要成亲。”

“为什么？”

“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有心魔的人成亲之后总是怀疑另一半，渐渐不信任另一半，甚至产生幻觉，两人过不下去，想跑又跑不了，就这么一直被折磨……”

云锦几乎能联想到西华以后总是怀疑韶音心里有他，甚至跟他有染，然后囚禁韶音、折磨韶音。他又是天帝，谁也奈何不了他。

到时候韶音怎么办？

想到这儿他一把松开永成长老。

想也不想就往仙界而去。

他的这些举动都在西华的意料之中，陷阱早已布好，就等着他到来。

西华在天宫里静静等着云锦，他能听到时光一点一点流逝，能猜到云锦到哪儿了。

果然，化作一阵黑风地云锦倏尔出现在他面前。

他表情严肃，来势汹汹。

天帝西华静静看着他。

“听说你要跟韶音成亲了？”

西华淡淡答道：“是啊。”

“你可知道你心魔未解前跟韶音成亲会害了她？”

“为何？”

云锦将永成长老那番话说给了他听。

西华还是淡淡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不会是为了阻止我们成亲故意编出来的借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