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的旨意
类别:
其他
作者:
风古年少字数:2898更新时间:22/08/05 19:29:35
我叫墨守,今年十八岁,至于我洒脱不羁的放浪作风,以及我风流倜傥的俊秀容颜,相信你们已经有所感受,这里不再嗦。
我从小在一座道路闭塞的山村里长大,村里人大多姓墨,而且身份多半是工匠,附近还有几个村子,但都不够我们村子气派,因为我们村的房屋都是自己盖的,要多好有多好。
听村里的老人们说,我们村是南迁过来的,祖上在今长江一带,至于为何要从富饶的平原搬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沟里,村里的老人也没个准确的说法,不过正因为这里环境像桃花源一般幽闭,墨家村很多古老的手艺和传统才得以保存下来。
我是七岁那年,发现家里有些不同寻常的。
七岁那年,我开始到镇上读小学,然后接触到了很多新鲜的事物,其中就包括同学的电动玩具,那个年代村里人普遍一穷二白,我们村小孩的玩具都是自己或者家里人做的,城里的玩具咱少见,也买不起。
初次接触电动玩具的我,在同学们的讲解下,很快就明白了电动的基本常识,然后回想起家中的木头玩具,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那天我回到家里,熟门熟路溜进爷爷的工具房,把他柜台上的木头玩具拆得七零八落,但是总觉得,这些木头零件里还少了什么东西,我咬着手指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莫名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这些由木头零件制成的玩具,竟然连一颗电池都找不到,最诡异的是,在我的印象中,这些小玩意经过爷爷的手,全部都是能动的。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只能飞的木鸟,那时候我五岁,有一次远远望见爷爷站在祖宅的楼顶上,非常神奇的一幕是,有一只拳头大小的鸟儿,围着他盘旋飞舞,仿佛是他养的宠物一般。
我满心好奇,撒开腿就往家里跑,等我跑到楼顶的时候,定眼一看,发现那只鸟根本不是活的,而是一只纯黄色的木鸟。
我看得正入神,谁知道爷爷见了我,抬手就把木鸟收了起来,藏在手心里,生怕我看见似的。
五岁的我根本没多想,指着木鸟就问:“爷爷这是什么?”
爷爷犹豫了一下,说出一个当时我听不懂的词语:“木鸢。”
我没有纠结那只木鸟叫什么,而是眼巴巴的看着爷爷,问道:“能给我玩一会儿吗?”
我当时想,爷爷肯定会答应的,不自觉就抬起了双手,要去接那只木鸟,谁知道爷爷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说了一声“不传”,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独自站在楼顶的我,不自觉抽了抽鼻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是觉得空举的小手,忽然变得异常沉重。
就是从那天起,我发现了某种真相:我爷爷和其小孩的爷爷不一样,我爷爷,似乎很不喜欢他的孙儿。
时隔两年之后,七岁的我,再次产生了发现真相后的不安感,一想到这些木头玩具,没有电池也能像拥有生命般动起来,我就浑身不自在。
我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端坐在柜台前,开始手忙脚乱的拼凑木头玩具,不然爷爷回来看见肯定又是一顿训斥,在我看来只是木头玩具的东西,在爷爷眼里可是亲孙子都不能碰的宝贝。
幸运的是,我拼得很快,应该可以赶在爷爷回来做饭前,把木头玩具全部拼回原样,神不知鬼不觉。
我之所以拼得快,是因为我从五岁开始,就经常偷溜进爷爷的工具房打发时间,也许是我天资聪颖的缘故,每次研究那些木头玩具,总能学到一点东西,虽然无法准确的表达出来,但我的大脑确实多了某种能力,它能让几个结构复杂的木块,巧妙的拼凑在一起。
我当时一共拆了五个木头玩具,当我拼凑到第三只木鸟时,不小心碰掉了一个小木块,我弯下腰去捡,当场吓得一哆嗦,猛然回头,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
可能是我太专注了,没有察觉爷爷什么时候进来的,更不知道他在我身后站了多久。
我完全不记得爷爷当时的神色了,可能是太复杂了我无法理解,但是破天荒的,他竟然没有当场训斥我,而是招手让我离开,然后把自己关在了工具房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自从我被抓了个现行之后,爷爷把柜面的木头玩具全部收了起来,就连他的工具房,也多了一把形状怪异的木锁。
然而,这根本难不倒我,我直接绕开木锁,把木门上锁环的螺丝给卸了,完事之后再把螺丝拧回去,根本就用不着去研究那把破锁。
有时候我就在想,爷爷能够造出会飞的木鸟,怎么就造不出能防他孙子的门锁呢?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经历了一些事情,才真正明白,机关术的终极奥义,从来都不是造出的机关有多精巧多厉害,而是某种根植在我们自身深处的东西……。
随着我慢慢长大,我对墨家村有了更加全面的了解,比如我们村姓墨的人,都喜欢自称是墨子的后人,我翻了一下族谱,发现确实有墨子这个人,但我觉得这不一定可信,族谱的第一个人名,写的还是黄帝呢。
我们村有个传统,村里手艺最好的工匠,会被推崇为巨子,相当于现在的村长,巨子的出现并不是偶然的,而是前一任巨子精心栽培的结果。
如果你看见巨子身边经常带着几名少年,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巨子肯定就在那几个少年当中产生。
传言想要真正掌握墨家机关术,化腐朽为神奇,没有巨子亲自点化是做不到的。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偷出了爷爷的木鸟,可是无论我如何琢磨,都不能让木鸟飞起来,我推测,这其中肯定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一环,明白了其中的奥义,木匠才能成为巨子,手艺才能称作机关术。
在墨家村众多传统当中,墨家人不能与鲁姓人来往,是我最讨厌的一条,因为我妈就姓鲁,为此,我在村里没少遭人白眼,不过文革以后,这条不成文的规矩逐渐淡化,墨家人和鲁氏,也已经谈不上仇视了。
两家人的敌对,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的一场比斗,当时最富盛名的两位匠人,墨子和鲁班,以衣带作为城墙,模拟了一场机关比斗,结果是墨子更胜一筹。
故事到这里,很多人以为两人胜负已分,比斗就此落幕,可是村里祖辈流传下来的话,却和这个结论相去甚远,他们认为那场比斗,只是一场千年斗争的开端。
传言,随着“焚书坑儒”,“摆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推行,真正的墨家和公输氏一同湮灭在了历史长河当中,但是,两家的弟子和传人继续开枝散叶,其中,墨家以巨子为代表,公输家以鲁氏首徒为传人,千百年来,还在进行着一场围绕机关术的较量,时至今日,两家的各种明争暗斗还在继续……。
至于这个说法是否属实,可能只有成为墨家巨子才有资格知道,鉴于我和爷爷的关系,他肯定不会告诉我。
为此,我只能调头去问村里的几个老人,如果传言属实,我最想知道的是,两家千百年来,为何非要在机关术上斗个你死我活?这种斗争似乎毫无意义,而且损人不利己,然而,老人们的统一口径,让我深感意外。
他们都回答说,这场争端,是神的旨意。
我一琢磨,好像有点意思,在神话传说当中,春秋战国以前的商周时期,是一个还有神迹的时代,著名的封神大战,就发生在那时候……。
时间回到现在,我把脑子里凌乱的思绪抛开,回过神来定眼一看,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来到一扇木门前。
我高中三年都寄宿在学校,很少回来,即便回来,也不会再对爷爷的工具房感兴趣。
爷爷死后的三个月里,我一直留守在家中,却未曾踏入他的工具房半步。
今天,我盯着眼前红漆剥落的木门,不自觉抬起了手,再次推开这一扇藏满童年秘密和宝藏的大门。
开门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向我,或许是房间里积满灰尘的缘故,我不自觉的抽了一下鼻子,然后不再迟疑,大踏步向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