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慢动作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认识江家忠，刚准备解释，就听他淡淡地回应道，“没有。”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径直走进了狭长的黑暗中，留下我和叶子在原地发呆。

我不知道这里是否还有其他的密道，但小九哥口中那个杀掉这些巨蟒的队伍，也必定不在少数。除了川崎敬一的人，我实在很难相信，这里还有其他如此大规模的队伍。

如果江爷爷没有跟川崎敬一的队伍一起进入蛇窟，那么我的猜测很有可能就应验了。虽然我很不情愿相信这是真的，但整个密道，唯一可以让一个大活人消失的，就只有江虎跌下去的那个陷坑。

我还没问完，小九哥就已经拐到了下一个转角，我和叶子也只好快步跟上去。

出来并没有遇到那条巨蟒，不知是巨蟒懂得机关，还是有人故意放走了它，但不论如何，至少我们不用苦战了，我也松了口气。

打开道宫大殿的机关后，小九哥突然停了下来，“后面你们知道该怎么出去吗？”

我有些始料未及，“你不跟我们一起出去吗？”

“我还要下去找其他人。”

“其他人？你不是说他们都死了吗？”叶子也迷惑了。

“我是说蛇窟里的人都死了，但这下面还有很多人。”他用刀鞘敲了敲地面。

我就更诧异了，心说川崎敬一这小子究竟带了多少人，便问小九哥道，“下面？你说的是陷坑底下？”

“那下面究竟有什么？”叶子问道。

“那不是你们去的地方。”他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然后转头回到密道按下了机关，石像缓缓的复位了。

我看了看叶子，虽然我不知道她来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显然，她并没有要返回的意思。

叶子对于小九哥的出现似乎非常惶恐，“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的眼睛会变红？”

“你也看到了？”我吃惊的问道。

她点点头。

“刚才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小九哥眼睛变红，虽然我对这些并不在意，但在叶子的一再追问下，只好简单地给她讲了一下关于小九哥的事。

叶子虽然年轻，但却并不简单，否则，川崎敬一和伊泽拓野也不会对她如此重视。她一个人在碑林迷宫里，上下穿梭了二十多次，除了浑身是血的雷藤嘉柱之外，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无法吓到她，我甚至有种“她唯一一次的恐惧都是装出来的”的感觉。

但这一次，她对小九哥异样的关注，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得非常真切。在她眼里，小九哥似乎是个超越认知的存在，虽然她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从她的言行中，我却看到了一丝极其熟悉的恐惧，发自内心的真正的恐惧。

在我讲完关于小九哥的故事后，问她医学中有没有能让人眼睛变红的病。

她叹息的摇了摇头，“常见的红眼病也是结膜充血变红，但他，却是虹膜血红，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症状。最诡异的是，我看到他眼睛的一刹那，脑子瞬间就像短路了一样，一片混沌。”

我刚才也有这种感觉，但小九哥并不是敌人，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我就转移话题，问她准备怎么办。

她思忖片刻，然后转头看着我，用下巴指了指断腿的青铜椅。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下去。

刚才在蛇窟里给她探路，我还是很抵触这个的。但既然遇到了小九哥，虽然我对小九哥并不了解，直觉告诉我，哪怕这下面是刀山火海，跟着他也会安全很多。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了小九哥，我也就不用在顾及叶子的坏心思了。

我们再次来到陷坑，下面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我用狼眼手电照了一会儿，连洞壁都没有看到，似乎这条甬道是建在一个悬空的空间之上。我又敲了一下周围的地面，却完全感觉不出来下面是空心的。我们围着陷坑口看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下去的。

“是谁？”叶子猛的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对面一闪而过，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就挨了一闷棍，直接就摔进了洞底的虚无之中。

黑洞似乎深不见底，摔进来的一刹那，我脑子里瞬间就混沌了，像极了喝醉酒的感觉，整个身体都飘飘然，不知是还在下落，还是已经摔死了。良久之后，我仍旧没有听到自己落地的声音，也没有下落失重的感觉。但之前磕碰的酸痛疲累感却全都消失了，仿佛之前的那个身体已经不再属于我，我心说：难道，我已经摔死了？

本以为摔死会很疼，没曾想，竟然像是一种解脱。痛苦？遗憾？不存在的。

都说死亡是一种长眠，这话一点都不假。除了昏昏欲睡的感觉，我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意识，就连我的过往经历，也像隔着毛玻璃看电影一样极度模糊。记忆似乎要消散了，看来孟婆汤也是唬人的。

突然，一个东西落在了我的身上，非常轻盈，但我还是感受到了。我不知道人死之后还有什么规矩，但人间的一个词，此时却浮现在我脑海中：遮尸布。对，就是这种感觉。

就在我准备好好体验一下死亡感觉的时候，落在我身上的东西竟然开始不停地蠕动。

我一个激灵，猛然就意识到了不对：这他娘的是在古墓，怎么可能有遮尸布。我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正四脚朝地的趴在地上，原来我还没死。

刚才像是中了梦魇一样，被这蠕动的东西刺激，我才恍然惊醒。我习惯性的往起爬，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才意识到我背上的东西究竟有多重，而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在我之后摔下来的叶子。

叶子连人带包一百多斤砸在我身上，我却完全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在药王谷的时候，我也被江浩砸过一次，当时差点骨头都给我砸散架了。虽然叶子比江浩轻很多，但被砸也不至于完全没感觉吧。一口凉气瞬间直冲上脑，难道我已经给摔得半身不遂了？

就在这时，背上的手电光亮了起来。叶子看着身下压着的我，立刻爬起来扶我，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但我却像耳朵灌了水一样，一点也听不见。

我使劲的扣着耳朵，问叶子究竟在说些什么，只见她突然一愣，脸色立刻就变了，然后开始从背包里翻东西。

她的动作极其缓慢吃力，看起来都觉得非常的滑稽，如果不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我甚至都以为她是在表演喜剧。等了一会儿，只见她翻出一个笔记本，笨拙的写了一行字，“空气有毒，感官麻痹。”

我比划着问她，“我们要怎么办？”但双手却像脱了臼一样的不听使唤，比刚刚的叶子还要笨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们就这样用笨拙的慢动作交流着，演了一出没有观众的二人哑剧。

叶子指了指手电光和周围的状况，做了个打火机点火的姿势，然后就在包里找什么东西。

我明白她的意思，刚才我们用手电看不到洞底，很可能这里的空气也和大殿一样，能吸收光线，火光或许能够驱散这种物质。

我也开始在背包里摸打火机。触觉被麻痹之后，我几乎无法判断出摸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在我焦虑的想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的时候，叶子的打火机点着了。

打火机光线微弱，但瞬间就刺破了周围的黑暗，也刺中了我们敏感的神经。虽然很不情愿相信，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无可辩驳。我和叶子惊恐地对视一眼，一股寒意瞬间向我们袭来，也就是说，这里可能还有一只龙骨尸葵。

刚刚尸葵杀人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好在我们两个身上都没有沾上百草丹香。如果尸葵还包在干尸体内，只要我们不主动去碰它，被攻击的概率也就不高。但叶子却像做了亏心事一般，非常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她亲眼目睹了什么更恐怖的事，还是她也沾上了百草丹香。

见我紧盯着她，她竟然有些不自然的逃避我的目光。火光驱散毒雾，我们的感官系统却并没有恢复，好像空气中还有其他火光无法驱散的物质。我本想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想到她根本听不见，只好作罢。

她强作镇定，递给我一小包乳白色蜡油一样的膏状物，示意我做成一个临时照明的火把。我们一路过来，最需要火把的时候宁肯去烧死人，也没见她拿出这东西，想必这个应该是在道宫大殿烛台中抠出来的灯油，没想到她的准备竟然如此周密。

相比之下，我还是太年轻，深入深山都没有任何准备，连最基本的装备还是小九哥包办的。想着川崎敬一这些装备精良的手下，一个个都惨遭横死，我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我立刻掏出甩棍，卸掉了手柄上的击打头，在凹槽里挤了一半油膏进去。油膏可燃性极好，刚一接近叶子的打火机，就哄的一下烧了起来。虽然量少，火光却极其旺盛，不知是什么做成的。

我倒举着甩棍，在周围照了一番。这个地方空间并不大，应该是个通道的尽头，四周石壁上，都是各类倾斜的牛妖蛇神雕像，整个空间像一个被扭曲了的立体多边形拼图，连地面都是各种角度的石板拼成的。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我的脑袋就莫名其妙的一阵眩晕，身体止不住的想要沿着地道往前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