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囚天峰

类别:其他 作者:拂弦字数:3534更新时间:22/08/06 01:38:26
天宫

天帝晕倒的消息,很快传遍天宫,乃至三族之中。

听闻是因为天帝心系苍生,连番操劳之下遂忧思成疾病倒了。

三族掌权者得知后,皆是了然一笑。心系苍生或有之,然是否忧思成疾,则是见仁见智。

联姻的旨意宣布后,便是有人欢喜有人忧。阖宫上下都在讨论此事,似是也让众人暂时忘却登天门外是怎样的一番惨烈。

天后在得知白离甫一回宫就被天帝打入囚天峰后,本欲找天帝讨论。

然而,连枝将探得的消息告知天后,劝其务必冷静。

“娘娘,请听奴婢一言。

如今,天音圣女和如锦少主皆和太子名分已定。

此时若为殿下而惊扰九霄落云,并非良策。”

天后刚踏出宫门的双足,倏然立在原地,凤目上挑,瞥向连枝。

“说清楚?”

连枝提着裙摆迈过门槛,附在天后耳畔,柔声细语道:“陛下盛怒,究其根本殿下乃因为殿下当众拒婚,使得青丘颜面折损。

亦使陛下失信朝臣,双方皆下不得台来。

试问殿下公然抗旨,青丘颜面扫地。如此,狐主岂能干休?

娘娘,您若此时再去找陛下为太子说情,必将惹怒陛下。

怕只怕,殿下到时会被罚得更重。”

您不去,怎样都只是受些皮肉之苦。若再去,您难道忘了上次吗?

虽未责罚殿下,但您和天后宫受了多少明暗的掣肘。

被连枝一提醒,天后的理智也逐渐回笼。

是她爱子心切,才会乍闻儿子受罚,便不管不顾。

想着囚天峰下,寒潭之水乃是非人之苦,才会如此莽撞。

便折身欲返回天后宫内,手搭在连枝腕上:“回宫。”

进的内殿,安坐与凤榻一隅。一阵悉悉索索脚步声由远而近,熟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却见天后眉眼懒相看,径自挽起左手的衣袖任来人吸食。

其他人亦是如此找上连枝,看起来也不是第一次。

天后眉头微微一蹙,睇眼吸食的人:“还要多久,你们才能恢复本貌?”

半夏缓缓抬起头,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慢慢滑落:“快了,到了明日我等便可与常人无异。”

有血有温度,唯独……没有心跳。这一切,都是拜您与我的好姐妹连枝所赐。

我们,方能从地狱归来。

“那就好。”说着,天后将衣袖放下,两排清晰的牙印,深可见皮肉外翻。

半夏自地上起身,食指沾了一点嘴角的残红,放入唇间吸/允.舔舐。

道:“娘娘只需记得,今后每隔半月,喂食我等一次即可。

若是过时,奴婢的魂魄可就会被您体内的芙蓉玉雪丹的药香,主动引渡到您体内,到那时可就得委屈娘娘进入奴婢的这副躯壳了。

奴婢知道娘娘素来好洁自身,想来应是不会忘记吧?”

轻佻,傲慢的语气,登时就让刚冷静下来的天后,又是火烧房顶。

“好,好好,不亏是本宫一手调教出来的。

你这份忠心,真是令本宫刮目相看。”

“您过奖了,这都主子您当初教的好。否则,半夏与姐妹们哪儿有今日的福分。”

半夏舔了一下指腹,瞬间绽出一抹阴冷的浅笑。

“本宫乏了,退下。”天后气结,被半夏的话堵的肺泡都是疼的。

当即下达逐客令,好在,半夏并未过多纠缠。

只是在经过连枝身边,抬手摸着颈子对她做了一个口型:你欠我的。

连枝惊的浑身凉透,转身

追寻那道背影离开,却是找不到人。

复回到内殿,取出一盒凝脂玉膏,半跪在天后脚下:“娘娘,奴婢来帮你敷药。”

“不用,本宫并无大碍。凝脂玉膏还是留给你用,你之伤可比本宫的要严重。”说罢,亲手将连枝扶起。

“奴婢卑贱之身,皮糙肉厚,不打紧的。

此药还是留给娘娘用,万一要是被陛下看到您的伤,可就不好了。”连枝低头垂眸,坚决拒受天后的恩赐。

见连枝不肯,天后也不好强逼,遂挥手道:“你且下去休息,有事本宫自会唤你,”

“奴婢告退。”

一转身,人已袅袅婷婷的远离。

眼眸扫过掌心的凝脂玉膏,倏然握紧,登时齑粉自指缝倾泻。

起身,从墙上的暗格取出一个密盒,再单手将宫外布下结界。

回至凤榻,打开密盒,霎时佛光满室,清香荡清迷氛。

只见天后目露痴迷,伸手取出九色幻心莲。掌心催动仙元,汲取莲威抚平伤口。

稍倾,手臂光洁如初。

天后满意一笑,将九色幻心莲放回密盒,重新藏好……

不愧是西灵山佛界的罕世灵宝,当真妙用无穷。

再扫眼地上的齑粉,眼底凶光纤毫毕现,嘴角阴冷丝毫不输之前的半夏。

而囚天峰下,白离因不服天帝管束,遂被困在寒潭受苦。

只不过,到底是太子之尊,两条上次招待百里无霜的大链子并未用上。

而是封了他的修为,使其如凡人一般,饱受寒潭刺骨的滋味。

强烈的痛处使他痛苦不堪,却又一次次将他死亡线上唤回来。

素鹤来到囚天峰下,挥退两名看守的天将:“都下去吧,本君与太子说两句话。”

两名天将拱手离开:“是,真君。”

待天将走远,他才信步走到寒潭边上。

看着水中身罩寒霜的人,即刻便有百般滋味在心头交杂不休,侧首道:“世人传言,镇定操守,要从纷纭境上过才能堪的出。

殿下之坚持,亦是令人感佩。

只是世事多变故,无谓的坚持有时只能让她承受更多的危险。”

操丝弦之琴,岂无知心者闻雅乐?着泼墨之彩,亦有惜君之人。

你与她,终究不是一路人。何不放手?何不……释怀。

白离望着奉命而来的素鹤,布满白霜的睫毛,轻轻一颤。

“你也要本宫答应联姻吗?”

素鹤不语,然他的出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本宫一直很想问你,你是否……从来都不赞成我和她?”

“是。”这回,素鹤没有回避。

“为何?”

“你们不合适。”

“是吗?”

忽然,他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道:“素鹤,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没有。”他爱的,早在踏出司幽的那一刻,尽归尘土。

世间之情,总是多累赘。

缚了自身,缚了他人……

片刻,白离半阖的眸子,宛若寒潭之水:“回去吧,告诉父王,我之心意不变。”

素鹤点头,转身离开。只留一句:“山高无俊木,溪回草从深。”

两名天将见素鹤出来,急忙见礼:“真君这就讲完了吗?不用再劝劝太子吗?”

为一介祸世之物,而辜负自小青梅情深的圣女,傻子都知道改选哪个啊?

太子他,怎么就轴上了?

“交浅言深,话带到即可。余下,烦请两位多加用心。”

天将拍着胸脯道:“真君放心,我们晓得。太子身

系天命,我们不会让他有事的。”

“如此,有劳了。”

素鹤走后,白离闭目沉思,脑中霎时浮现起他的话。

苍白的嘴唇缓缓张开,细语如呢喃:“山高无俊木,溪回草丛深吗……”

九霄落云内,天帝端坐的书案前,朱笔御览。

米随侍在旁:“陛下,尊者避而不出,真君一人前去能说服太子!吗?”

天帝抬起头,手中的朱笔一顿,睇眼没多少墨的砚台,示意米帮忙研墨。

方不紧不慢道:“黎波重情,素鹤无私。

此事身系龙三,几人之中除太子之外,就属尊者与其纠缠最深。

让他去,你觉得他会诚心劝说吗?”

米将拂尘插在后颈,撸起袖子,拿着墨条慢慢的推动,还是有些不能理解。

又道:“真君与尊者私情亦不错,听闻因为尊者的关系,也认了妖星为义妹。

如此看,真君也未必是劝说太子的最佳人选啊?”

“你呀,这就不懂了吧。

素鹤为人恰似崖壁苍松,虽有薄情,然而这种人气节犹重。

私情与大义,他比谁都知道改如何抉择。”天帝看了米一眼,提笔蘸墨重新书写。

米研墨倏止,望着天帝:“这么说,真君反倒是最适合之人?”

“然也。”

倏然,门口传来通报之声:“陛下,真君求见。”

“臣去引真君。”米放下墨条,取下插在后颈的拂尘。

天帝颔首:“嗯。”

稍顷,米将素鹤带至天帝面前。

“陛下。”一照面,素鹤即躬身施礼。

“爱卿免礼,离儿劝说之事可有结果?”天帝忙放下朱笔,脸上浮现爱子情深之愁容。

“殿下说,他之心意不会改变。”

“……他真是如此说的?”凡人之躯,受寒潭之水,亦不能让他断绝此念吗?

素鹤始终低眉垂首,抱拳道:“是,不过殿下素来心善,最是见不得苍生蒙难。

料想现在只是在气头上,待再过几日冷静下来,应会明白陛下您的苦心。”

若可以,他希望一切都未改变。

曾经共历生死数度,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再帮其争取几日的时间,让白离有时间与过去做个了断。

觑眼天下风云,局势抵定,大势已成。

他们不过都是在漩涡中挣扎的棋子,谁也不知道往后的结局会是如何?

能做的,仅剩……尽量不让自己后悔。

天帝默了片刻,抬眸打量着素鹤道:“朕,会再给他几日时间。”

“陛下圣明。”

“唉……”

“若无他事,微臣想回丹峰碧竹一趟,望陛下应允。”

“去吧。”天帝揉着太阳穴,靠在椅内,尽是老父亲的颓然。

“微臣告退。”

辞别天帝,素鹤并没有如他所言回到丹峰碧竹。

而是一个人,来到了弱水河畔。

静静的伫立在岸边,任凭天际云卷云舒,然照不进粼粼波光。

睇眼水面,曾经,是她在这里救了自己。

如今,他却做了一个刽子手。

斩了,属于她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