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移祸江东

磴口西南乌海；

林丹汗大营；

接近不惑之年，林丹汗须发早有发白的迹象，面目阴鸷，颧骨极高，林丹汗杀人如麻，也素来是令敌人闻之胆寒的对手。

如果没有遭遇到更加强悍的努尔哈赤和大金，林丹汗不会身披耻辱狼狈西走。

和速布台看到雪慕时候的情绪外露不同，聆听完速布台讲述的林丹汗没有付诸出太多的情绪。

“可惜呀，赞章没来”林丹汗叹息一声。

“有什么意见？”目光转向速布台的时候林丹汗开口。

磴口到乌海，途中速布台便内外关联的分析了合作的所有利弊。

林丹汗言落，速布台说道：“合作不一定能击溃大金军队，但却是当前唯一对战之策。大金目标是云内州、漠北、漠南区域诸部及其大汗您。四门寨不过是大金需要顺手拔掉的一根刺，对方的意图大汗您、赞章、文无忌都很清楚，所以雪慕所言非虚，一旦没有合作的希望，四门寨会退走，到时大汗您面对的就是整个大金西路军。”

“四门寨有合作的实力？”林丹汗问。

“雪慕提及数月前四门寨主动出击喀喇沁部，歼灭数千人，应该属实。一年前大营之战四门寨就表现出了山地作战的卓越水平，田家庵区域四门寨经营已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放弃，利用区域内地形，考虑到一年当中四门寨势力的扩充因素，拖住女真过万兵力应该可以。云内州方向赞章有两万多骑步军，少量部队装备有火器，大营之战时四门寨骑兵袭击，战斗力远不及薛怯军但士兵勇武，一年的发展，不会太差，所以可以合作。”

稍微的停顿，速布台又强调：“将战事放在云内州区域远比大金军队挺进到磴口更有利于大汗您。”

“四门寨也是狼子野心，赞章整编土默特部，文无忌这是要染指云内州。是在打我的注意”林丹汗目光尖锐了起来。

想了想，速布台说道：“如果没有四门寨牵制，大金主力蜂拥而来，要不继续西走纵深进入，

要不就是大军全面调动对战，如此一来漠南诸部就会蠢蠢欲动，暗中作梗，内忧外患。大金是生死之敌，四门寨可敌可友，当下应该化敌为友，四门寨资源有限，田家庵方向还要面对大金一部兵力，双方合作，云内州方向赞章领军，不担心协同作战及其四门寨暗中保留实力的问题。此战定然损耗严重，战事结束，哪怕文无忌真有控制整个云内州之心也力所不逮。还有一种可能，假设大金军队被击溃，图尔格定然会陈兵阿苏特部一线，四门寨长年累月将面对同大金的战事，文无忌还是支撑不住。所以联手作战一旦击败大金，等同于将女真军队彻底的吸引向四门寨方向，四门寨在战事中越是发挥出色，大金在没有根除四门寨之前越不敢向西深入作战，因为四门寨随时随地都可以在大金漫长的辎重线上狠狠的斩下一刀，眼下而言，合作是互利互惠，长远分析，合作又是移祸江东。”

“互惠互利，移祸江东”

速布台的分析触动了林丹汗。

大金西伐，是因为图尔格认为四门寨不足为患，但如若此战击溃大金，图尔格还如何能心安石落的向磴口出兵。努鲁儿虎山可是蹲伏了四门寨这头猛虎，是侧患，侧患不除何以西征！

所以不管文无忌派赞章进入云内州最终的动机是什么，在击溃大金的前提下自己都会将图尔格大军吸引向四门寨。

文无忌想要彻底的控制云内州便只有一个可能，围歼图尔格。

而这个可能性不会存在。

也就是说只要四门寨不灭，图尔格就无法安心的西征，自己便有足够时间整顿内部。

最好的结四门寨能同图尔格周旋半年或者更久时间随后被歼灭，自己又争取到平息内乱扩充实力的机会。

想到此处，林丹汗锁紧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能成为枭雄，林丹汗不仅仅有眼光也有根据利益辨析孰轻孰重，更可以容人容事，也能当断则断。

城府，心机，谋略，样样不差。

对四门寨，赞章、雪慕、文无忌是恨之入骨，但这种仇恨比较大金给林丹汗带来的耻辱又不足称道。

赞章是投降了四门寨，可这种背叛比较那些表面诚服却内心仇视，暗中随时随地可以背后插刀的领主、部落台吉，赞章的行为又是光明正大。

退一步而言，只要击溃图尔格，鉴于四门寨强大，大金在没有铲除文无忌之前便不会西征，自己也有足够时间平息内部矛盾巩固统治也算借大金之手报了赞章投降之辱。

这是林丹汗的分析，当然，所有的前提是击退图尔格。

右手一甩，大氅向后飞扬，林丹汗开口：“调多少马兵适合？”

速布台回复：“大金整编绰尔河北部及其阿苏部，九部兵力外加女真精锐，所出动兵力至少超出二十万，不得而知图尔格在田家庵方向分兵多少，但主力出击云内州，应有绰尔河北部诸部兵力为主的十五万左右骑步军，赞章云内州可调动两万兵力，我军所调动兵力合计不足九万，防患大明和漠北、漠南诸部作乱，要预留三分之一兵力以防万一，大汗可调兵五万。”

“七万对大金至少十五万兵力”数字直接对比开来，林丹汗内心又抽搐了一下。

“有把握击退图尔格？”

“刀锋入骨，不得不战，如果文无忌能以超出一年前大营之战的谋略水准对抗大金，外加四门寨所装备火器，能多增加一成击退图尔格的概率，图尔格大军主力是绰尔河诸部而非全部女真的精锐，对战绰尔河北方诸部，我军并不逊色，战事持久不利于大金，所以有三成把握击溃图尔格大军，陷入对峙的概率是四成，只要局势能僵持，图尔格辎重吃紧，我军等同于胜。”

“好，努尔哈赤当年作战，能将一成把握变成十成，如今我有四成的概率能将战事僵持下去，打，调五万精兵给你。赞章、雪慕虽投靠四门寨，但打仗我还是相信两人，”

灯火在磴口的大营内浮动着，雪慕和刺邑半日时间都在饮酒却又都无醉意。

“喝酒打仗，就属同你在一起最为痛快，薛怯军如今还是在归属赞章调度”

“是的”雪慕将手中浇喉烈酒一饮而尽。

“沉白呢？”刺邑问。

“在四门寨一线作战”

“都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勇士，看看我麾下，少的就是你雪慕和沉白这种人物”

“如果击溃图尔格，我和沉白请你喝酒，四门寨有烧刀子，干烈干烈的”

“哈哈，技艺我不知道你同文无忌、周瑾之比较如何，但酒量他们肯定不行”

想了想，雪慕说道：“四娘很厉害”

“娘们”

雪慕笑着点头：“喝酒厉害，杀人也高手，巨刀”

“呃，是那个娘们，交手过，有两把刷子，哈哈哈”

“汉人的娘们能上战场，也真稀奇”

雪慕没有说话，四门寨能上战场的女人何止风四娘。

自己没有面见过的有蓝燕子、宋秦歌，宋秦歌掌管着四门寨琮记和秦园两大力量，蓝燕子轻身功夫独步四门寨。好像还有一个技艺不逊色陆仟的莫胭和首里大放异彩的卡提尔、龙英风。

四门寨的女人是能顶半边天。

想到这些的时候雪慕说道：“文寨主曾说过，地不分南北，人不分男女，都有抗击金人的责任”

“真特麽的一个怪人，我也想会见会见这个文无忌”

“好”雪慕点头。

回头便听见刺邑说道：“将文无忌打趴下，大营之战的仇怨两清”

雪慕笑了笑。

马上功夫文无忌或许不及刺邑，但贴身搏斗，自己都不见得能胜之。

视线顺着大帐挑开的门帘看向幽邃的天空，雪慕想着文无忌。

清晨时分，刺邑接收到速布台调遣人员传送的信息。

林丹汗准许出兵，磴口准备粮草物资，五万大军两日后集结调动，联手四门寨对抗图尔格大军。

雪慕长舒口气。

自己是略微的夸大了云内州的兵力，真正可正面对抗图尔格的精锐只有整编了土默特部后以龙骑兵为主不到一万兵力，但双方合计六万兵力，显然已经有对抗的资本。

太玄骑及其霸刀营和烈火旗帜主力都在兴武古城、汐子沟一线。雪慕相信兴武古城方向周瑾之、成子龙能打出奇迹来。

想到即将产生的战事，雪慕眼睛似燃了起来。

稍后的时间，随从放出信鸽，信息传送向磴口东北预防林丹汗兵力北上的龙骑兵团部。

信鸽振翅没入湛蓝的苍穹当中，东北方向更远的距离，苍穹之下，图尔格大军在萧瑟荒芜的景色中显得声势浩荡。

寒风卷地枯草尽折，沙尘伴随着延绵的阵型铺展向远方，军队已经逼近到振武古城东北600里区域。

狼烟从苍茫大地冒升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