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阴影

战痕、死尸、折断的刀枪、燃烧着的烈焰、伤兵痛苦声音，空气中粘稠的血腥味。朱由检一步步的走着，不断的思索着。

陈桥东北数里开外。

文无忌一身疲惫的从废弃房舍走出，周身血迹斑斑。

莫胭死里逃生。

之前的交战中莫胭已经遭受多处刀伤，同王贤的厮杀又先后被长剑划破腰部并被狠狠撞击。也就是莫胭底子深厚又同陆仟、文无忌等人相处的时候切磋武学，技艺有了提升并对文无忌的混合格斗术颇有学习心得。

在王贤撞击的时候应运柔力卸掉部分力道，适才没有造成胸骨尽折倒插入心肺的一幕产生。

当然功不可没的是文无忌。

文无忌确实是战场急救的专家。

火焰、鲜血从陈桥蔓延，苍穹依旧阴沉，天亮了！

以陈桥为核心，针对冲散的大乘教教徒围杀还在继续，但比较夜间，交战声已经零落了许多。

东北方向的追杀声则还能依稀传入朱由检耳际。

信王站在了锦衣卫千户冯奎的身侧。

尸体没有挪动，周边雪面被鲜血侵染，胸口盖着曹少商从自己服饰斩下来的白衣。

朱由检蹲身。

“王爷”有王府侍卫阻挡。

朱由检扬手制止。

白衣已经和尸体的血迹凝固在一起，朱由检只是轻微的感觉就放弃了掀起白衣的尝试。朱由检不想破坏。

手挪到冯奎脸部，朱由检替冯奎合上了眼睛。

那一时刻，因为受伤而无法追击作战，聚在周边的锦衣卫、东厂、内操军人员眼神都是火热的。

站起，朱由检视线北望。

烟火向北蔓延，厮杀声依稀，更远的方向，山丘一幢幢！

视线收回，朱由检向东北方向走去，王府侍卫随从，原本在区域内救治休息的锦衣卫、东厂、内操军伤员也随了上去。

文无忌没时间和朱由检汇合，夜间的厮杀文无忌身上也挂了数道伤痕，自己、对手以及救治莫胭时沾染的鲜血让文无忌整个人被染了一样。

还没有来得及抹掉脸上血迹，蓝燕子在常书带领下掠入破败的院内。

“寨主”

蓝燕子惊呼一声。

高速飞掠产生的体力消耗以及视线内画面的震撼让蓝燕子急促的呼吸、颤栗着。

文无忌整个就是血人，自顶至踵，全身的每一个部位，都沾染着血迹，肋部的肌肉绽裂着，赤蠕蠕的翻现着，碎烂的血肉往伤口轻轻收缩。

“怎么了？”

看着瞳孔涣散，身体轻微颤栗的蓝燕子，文无忌诧异开口。

“您，您受伤了，怎么会这样”

文无忌多惊讶蓝燕子的反应。

这样的战事，对手又有众多高手，挂点伤势还不是正常，即便被对手砍了，也似乎正常。

“皮外伤，血迹都是对手的，有情况！”文无忌快速转移话题。

提及到战事，蓝燕子适才恢复了正常思维。

“有，东北方向拦截产生时就有大乘教两百多人撤了出去，先是东北移动，发觉到雪地有大量足迹时又沿着官道向偏北活动，途中人员进行了两次分散，我只能追踪主要一路，利用人员分散产生足迹混乱，对方进入景州西北一处村舍”

“景州西北”文无忌惊讶中。

不是因为对方狡兔三窟，这些都在预料之中，武邑县主要路口官道部署了大量的琮记刑侦人员，陈桥战事打响时又差遣人员向朱由检回传信息，调动人手重点部署在赈灾区域。

预防的就是对手孤注一投和趁乱逃脱，文无忌是惊讶蓝燕子一来一回。

陈桥和景州西北村舍间距不算远，但想要在数个时辰内既要跟踪对方避免暴露，还要折返报信，这对于不以耐力见长的蓝燕子而言是何等的考验。

自己、陆仟等人是可以做到，但似乎超出了蓝燕子能力，可蓝燕子又真真切切的做到了。

“辛苦了，莫胭受伤，由你照顾”文无忌开口。

“我熟悉路径”蓝燕子说道。

看着蓝燕子执著坚持的眼神，文无忌点头。

稍后的时间，文无忌、蓝燕子、风四娘及其及其多名霸刀营军士掠行向东北方向。

“呀”

西南的区域朱由检惊呼一声。

天色大白，一部文无忌赠送的望远镜派上了用场。

镜头中出现风四娘巨刀时朱由检心跳动了一下，遂即信王便看到没有更换衣衫，血迹斑斑的文无忌。

那一刻，朱由检内心抽搐了起来。

景州西北村舍。

天光压了下来，院落有人影走动，最短时间内褚库令人组建了防御系统。

萨哈并未遭受到追杀。

陆仟等人从陈桥东北方向截杀时萨哈已经撤出，不过随行的人员却有三分之一被拦截在了身后。

混战中最先脱身的是随后驰援而来的褚库。

从锦衣卫两大高手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遂即褚库命令杨瑜、骆师蓉等人换装被格杀的巡检司弓兵服饰，向北移动分向突围。

连串的部署之后褚库适才带领鬼刀韩离追上了萨哈。

萨哈后撤点的第一选择并不是景州西北的村舍。

村舍是萨哈从曹州进入翼州后建立的局点之一，眼下的格局中并不适合藏身，萨哈的理想选择是有大量灾民汇聚的赈灾点。

即便于藏身还能同赈灾点的教徒汇合制造出混乱，当然也可以根据突围出来的人员决定是否要举兵。

除了最先随同萨哈撤出的近两百多名教徒，随同褚库杀出的都是飞虎营精锐，也更加的适应绝境下的求生作战。

但途中所见却粉碎萨哈试图后撤进入赈灾点的计划。

官道方向间隔时间就能看到策马奔驰的捕快以及调动急行军的巡检司弓兵，熟悉区域内的地形和赈灾点分布，萨哈知道巡检司兵力都是活动向赈灾点并在官道设置巡检点。

没有看到巡检司弓兵的路段，地面新雪被踩踏出痕迹也说明对方早就做了调动部署。大雪纷飞极度容易掩盖足迹，但眼下雪停，官道设置巡检点，突围而出的人员都带有伤痕，衣衫血迹斑斑，走捷径绕过巡检点，地面足迹又无法掩盖。

灾民都是顺着官道或者小路移动。萨哈、褚库都知道对手算计到了方方面面。

对手预防在先，殷遥等人还不知道生死，这种前提下举兵已经成为不切实际之选。

权衡利弊，萨哈做了选择，途中不断的将跟随在自己身侧撤出的教徒分散出去，混淆目标，最终萨哈带领一百多人进入景州西北的村舍。

宅院因为之前萨哈居住过，有大乘教教徒专人打扫看管。

萨哈等人进入，短暂的喧嚣之后院落安静了下来。

受伤人员的伤口需要热水清洗包扎，为避免因炊烟而被发现，院落没有升烟火。

安顿下来的时候适才有时间搜集信息，陆陆续续的有口讯被证实。

王贤、追命枪钱峰、阴阳刀吕不畏、苏书词等十多名好手被斩杀，外加至今没有消息的殷遥、魏子杰等人。

关村之前，萨哈从来没有想过失败，但此时此刻，信王以及身侧神出鬼没的那个贤能所施加的压力就像苍穹低垂的铅云沉落了下来。

萨哈内心隐然已经有阴影产生。

阴云不曾在视野内散去，午间时分，胜利和凄迷各自交织在了陈桥、景州西北名为马店的村落。

捷报已经接二连三的传入到陈桥朱由检手中。

文无忌在外围部署的琮记刑侦人员发挥出了作用，被冲散以及萨哈分散出去的多股人手被琮记追踪并协同滋阳、高唐、武邑等三县巡检司、内操军围杀，上午时间又陆续将对方两百多人歼灭。

漏网之鱼依旧存在，但随着结束陈桥战斗后平阴县、阳谷县巡检司兵力向赈灾点区域调度，朱由检确定大乘教举兵的概率已经微乎其微。

同时从俘获的少量人员口中朱由检也证实了女真力量的加入。

唯一让朱由检遗憾的是始终不知道大乘教背后女真首脑身份。

初步的伤损数字也呈送到朱由检手中。

锦衣卫、东厂、内操军、五县巡检司等在内累计折损七百多人。因为牵扯到了女真，伤亡数字对所有人员而言都可以接收，对比关内战事，可以被定义为大捷。

没有任何文无忌手下人员折损的报告，战事零星降下来的时候就有琮记人员进入运走了阵亡的霸刀营、琮记战斗人员尸体。

已经加入琮记的巡检司人员这个时候都是带有厚重悲伤。

而看到琮记成员搬运尸体的锦衣卫、东厂、内操军抱有敬意。

这些厮杀在战斗最为激烈区域的人员都知道陈桥之战中霸刀营发挥出来威力。没有霸刀营，陈桥的战事会有另外一个走向。

战事并没有结束，文无忌救治莫胭遂即同蓝燕子、风四娘东北移动，途中墨言、曹少商、周之涣在内东厂、锦衣卫合计能参战一百三十多人和霸刀营三百军士汇合后全部消失向陈桥东北。

剩余百名霸刀营、琮记战斗人员则分散向灾民集中的赈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