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河东、河西

长长的灾民队伍自公告栏方向绵延向前，一名裹着发臭服饰的男子端着瓷碗站在赈灾点，稀粥打入，捧着瓷碗的男子前行十多步后同周边灾民一样蹲在林木的边缘喝了起来，比较灾民的狼吞虎咽，男人喝粥动作斯文很多。

男人身边端着瓷碗面有不甘之色的是山魈苟全。斯文喝粥的自然是萨哈。

文无忌、朱由检筹备北上期间昏迷的褚库苏醒，而外出不断打探消息的山魈苟全则在一处联络点等待到了魏子杰、罗国相在内的七人。

到处都是众人画像，萨哈将褚库交托到罗国相手中，自己同山魈苟全北上找范永金。

山魈苟全因为时常刺探消息少有出现在陈桥、关村，巡检司并没有画像，萨哈也是，后撤途中未同文无忌等人交手，人虽然出入过关村、陈桥，但只和大乘教核心人员接触，普通层面教徒自然无法目见萨哈相貌也不知身份。

以山魈苟全的轻身功夫，不至于沦落到此等程度，但萨哈求安全。

官道到处都是张贴的画像，可萨哈眼中荒野小道才是真正的危险之地。灾民不会向荒郊之地移动，雪径中足迹极度容易被跟踪，而且苟全也打探到田州外围多数的小道活动有衙役、捕快。

权衡利弊，萨哈直接选择走官道加入到灾民当中。

沿途北上，不需要任何的周折就能抵达范家势力范围。

马车出现在赈灾点的时候引起了骚动。

朱由检并没有现身，但从武邑县城多处赈灾点北上的灾民群体中识出墨言的大有人在。

“是信王”

“王爷在查看赈灾点施粥”

络绎不绝的声音落入到萨哈耳际。

看到马车时萨哈喝粥的动作停止了下来，眼神尖锐，视线死死的盯着黑色马车及其前后随行人员。

不到十丈的距离。

马车内是萨哈出关时不屑一顾，后来开始另眼相看，最终慎重对待的朱由检。

林木边端着瓷碗蹲在地下的则是一手算筹部署了所有计划，曹少商、墨言等人想要擒拿的大金王爷萨哈。

朱由检同萨哈间隔不到十丈距离。

萨哈五内杂陈，身材瘦小的山魈苟全眼神内渗透着阴狠狠的目光，如果目光能杀人，苟全早就将朱由检穿戳了无数次。

马车缓慢前行，自飘落的雪花中从萨哈前方视线内通过，逐渐消失向东北方向。

信王随性人员全部远去，萨哈站了起来。

灾民还在热议朱由检查看赈灾点施粥之事，但萨哈却知道朱由检这是要上京。

关村、陈桥之战对于朱由检而言大获全胜，大明朝廷又降低赈灾力度，维持朝堂平衡将重心投入向宁远。

朱由检是要入顺天府接受大明皇帝的犒赏，然后收获丰厚的欢度即将来临的春节。

想到这些的时候萨哈嘴角有笑意。

越是如此，大明朝廷对商市方向的干预力度越加轻微，朱由检、大明皇帝想要安稳的渡过春节，怎能叫你如愿。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自己算筹的失败却给了范永金最好出手机会。

纷纷扬扬的雪花远没有萨哈所习惯的关内架势，范永金在商市四下出手，罗国相、杨瑜等人也可以卷土再来。

想到这些的时候萨哈眼中又是出关时的那种自信。

将瓷碗中稀粥一喝而尽，萨哈加入到缓慢前行的灾民当中，只要出武邑县，巡检司、东厂、锦衣卫和捕快的搜寻盘查力度就会降下来，自己能先于朱由检进入京城之前见到范永金并做出部署。

大金建国，东征西伐，同大明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有的是机会将朱由检彻底的踩踏在脚下。

“我会回来的！”

迎着风雪，萨哈如此作想。

日落时分，文无忌所在马队从赈灾点驰骋而过，夜间戌时，文无忌、陆仟等人先后自距离萨哈磷丈远的距离交错。

夜色深沉，快马加鞭的文无忌、陆仟又全部穿着大氅，文无忌不会注意灾民群体中的萨哈。

萨哈自然也不知道从身侧驰骋而过的人才是真正策划了一切并导致自己彻底失败，沦落到需要以灾民身份为掩护脱身的主使人。

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陷阱等待萨哈且在不久之后给萨哈撕裂一样的重击并最终产生无法抹平的阴影。

深州；

马队从县城进入，稍后的时间，文无忌出现在宋秦歌视线内。

文无忌、陆仟一行人是在途中接收到河间县宋秦歌所在宅院被攻击的信息，文无忌知道宅院的部署，但详细了解经过，内心还是忐忑。

比较自己在关村、陈桥四面部署，步步为营，宋秦歌在河间县城的应对方案算是兵出险招，稍微的倏忽就是恰得其反的效果。

知道宋秦歌如此应对的目的，但还是抱守着对宋秦歌数落几句的心思，可看到宋秦歌的刹那，文无忌软化了。

河间县城琮记宅院被焚烧成灰烬，宋秦歌不确定对方是否在县城内还有眼线，从地道撤离进入商铺的宋秦歌考虑之后直接将调度重心迁移到了距离河间县县城西南一百里的深州。

人员撤离的同时宋秦歌安排辛建成和琮记刑侦人员在县城周边和宅院区域监视。

没有查获到任何的信息。

但也因此宋秦歌推断出结论，对手确定自己在大火中飞灰湮灭。

尚未抵达深州之前宋秦歌已经接收到文无忌等人在关村、陈桥歼灭大乘教、女真合计数千人的信息。

深州安顿下来的宅院内宋秦歌真有仰天大笑三声的冲动，然后再喊一声，天助我也。

关村、陈桥对方损失惨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朱由检折返顺天府，对方又会放松警惕；

河间县城拿自己下手，目的是铲除商市后续出击的障碍。

看似文无忌、朱由检打了一场漂亮的伏击战，实则是给了对手自认为最佳向商市出手扳回一局的机会。

时间也卡的恰到好处，天气持续严寒，春节邻近。

分析出这种结果，宋秦歌接二连三发出指令，命秦园背后的官宦势力降低干预商市的力度，琮记逐步减少向粮市的投放。

同时暗中开始向翼州、豫州、山东、山西四地主要城市调运粮食、红薯。

宋秦歌始终没有投放出去的七十万石粮食外加海上打通安南南部航线以来所输送粮食合计，此时宋秦歌手中可以投放的粮食已经接近三百万石头，而宋秦歌真正的杀手锏却是红薯。

利用秦园官宦力量和朱由检，宋秦歌早就做了另外部署，红薯的推广全部由朱由检负责，山东、翼州、豫州、山西、陕西都是重点推广经营区域。

但原本下发到各地治署的指令却没有以朝廷公文的形式颁布出去。

宋秦歌在等待时机。

商市终极一战开始，赈灾点红薯熬粥，粮食、红薯大量投放向商市的时候推广红薯的指令会被快速下发到各地治署。

双管齐下，粮市的冲击是一个层面，朝廷有关推广种植红薯的指令又会让各地参与了囤粮的中小商户惶恐不安，一旦粮市价格稍微的波动，中小商户为避免风险首先会大规模将囤粮投放出去，随后跟风的便是大户，最后则是世家门阀。

囤粮越多，越损失惨重。

价格不仅仅会回落到赈灾之前更有可能低于这个水准。

深州的规模不及河间县县城，风雪也阻挡了民众的外出，洋洋洒洒的雪花笼罩在城镇间高低错落的建筑当中。

天地苍茫！

文无忌看到宋秦歌，内心承认河间县城宅院秦歌部署的一幕有推波助澜作用，但还有埋怨几句的想法。

结果秦歌一句‘你受伤了呀’瞬间软化了文无忌。

遂即话题过渡向四门寨的战事。

关村之战和兴武古城防御战爆发在相差无几的时间内，但因为地理、局势造成的多种因素，琮记自田家庵到顺天府区间的站点部署远比黄河、运河线段要密集。

所以信息的传送很及时。

文无忌还没有进入深州时宋秦歌已经接收到飞鸽传书。

宋秦歌直接汇总，“兴武古城、汐子沟、振武古城方向都有信息传送而来，你的分析是正确是，女真主攻方向确实是云内州，但从女真兵力调度以及周瑾之推断分析，女真出兵之前是不知赞章夺取了云内州，所以女真的目标是林丹汗。而四门寨恰好处在了蒙古和女真之间。没办法避其锋芒，首批灾民已经进入到后套平原，一旦四门寨撤出，云内州就会被女真控制，而只要对方打下基础，四门寨是没有夺回的任何可能。好消息是你所有的判断都完全正确，坏消息是女真出兵规模。”

稍微的控制节奏，秦歌说道：“绰尔河南北区域有蒙古九部投靠了女真，包括之前同田家庵有商贸来往的蒙古部落，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文无忌内心紧了起来。

“蒙古九部投靠女真，各部兵力不一，多则骑步兵有三万多人，少则也有一两万，如此推算，女真此次出动兵力至少超出二十万，而且还有相对完善的后勤保障，具备持久作战能力”

“就是这个意思！”宋秦歌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