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冰凉一叹

乌海，兵家必争之地；

乌海，乱世中的粮仓；

地处黄河上游，东临鄂尔多斯高原，西接阿拉善草原，北靠肥沃的河套平原，林丹汗之所以将大营设置在乌海而不是西北、西南的阿拉善左旗、右旗，就是因为将乌海牢牢的攥在手中便有粮食、矿产资源。

境内的煤、铁早就有开发的历史，粮食加以铁为主的矿产，林丹汗扼住了其他蒙古诸部的生存咽喉。

得到奥巴、穆立马兵败的信息，图尔格第一时间便下达了里应外合夺取乌海的指令。

乌海的地形是三山两谷一条河。

东部是绵延百里的桌子山，中部为甘德尔山，西部为五虎山，没有内应，自己纵然能打下乌海也定然损兵折将，拿下乌海，不仅仅粮食有保障，也可以从容休整，横扫林丹汗随后反击向四门寨。

战略上已经立足于不败之地。

夜色落下之前的厮杀暂时性消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城防上来来往往有林丹汗士兵搬运着防御器械。

空中有肃穆而萧杀的气息。

林丹汗大营。

“好，联手四门寨围歼包头女真三万之多兵力，好，打得好”

林丹汗猛然站立了起来，大氅“呼”的一声扬起。

速布台、刺邑引诱出包头女真兵力侧击，大获全胜的计划并不在林丹汗安排当中，但将在外，林丹汗不是不知应变的人。

在知道包头有重兵的前提下，林丹汗知道速布台做了作为正确的选择。

没有清除后援，速布台即便驰援也会被前后夹击，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将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点优势消耗殆尽。

信息也鼓舞了所有忠心耿耿追随林丹汗的手下，按照时间推算，速布台大军将会在天明之后抵达，别说是一日，坚守更长的时间都没有问题。

夜色浮动，城池方向有不详的气息。

夜色深沉一点的时候女真攻城的号角声响起。

出大帐，西北的天空无数火球砸落向城墙、飞坠入城内。

“攻击，攻击”

城墙响起兵士刺耳的示警声，无数的士兵蜂拥上城墙，火油、滚木等守城器械被搬运准备妥当。

城门区域；

数百的士兵沿主街穿行而来驰援向城防。

翁牛布台吉先是自城楼看着夜色下潮水一样攻城而来的女真士兵，遂即走下城楼。

负责城门的是林丹汗嫡系，一名百户长靠了过来。

“城楼是城防的关键，不能有任何的怠慢” 翁牛布台吉开口。

“明白”百户长点头。

感觉身后方向凌乱的声音响起，百户长回头，眼神尖锐了起来。

自街道鱼贯而出驰援城防的士兵突然间对城楼卫队展开攻击。

拔刀的时候百户长意识到了什么，寒气直冲脑门。

突然攻击的士兵来自翁牛布所部

“嗤”

刀光从身后斩开夜色没入百户长颈脖，天空有一枚裹着油布的石弹燃烧着飞过落向地面，地面血水迸溅向天空。

血与火交织。

林丹汗大营方向。

“到城防”林丹汗此时信心百倍，速布台击败包头女真大军回援而来，自己只需要将信息传播出去，鼓舞士气。

所以林丹汗要亲自到城防督战。

林丹汗身体动了动，准备跨步。

随在身侧的斥候也动了动。

一把短刀从宽厚的筒袖中滑落进入手中，翻腕，短刀刺向林丹汗。

“大汗”

“小心”

“有刺客”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本能的危机反应，但只来得及的向侧翼退后一步，短刀便捅入林丹汗腰部。

麻木和疼痛两种并存的感觉瞬间充斥了林丹汗，刀光亮起，斥候头颅被亲卫斩飞了出去，血水喷溅在林丹汗五官，腥粘腥粘。

城楼方向。

城门区域已经被翁牛布控制后打开。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图尔格大军在短暂休整之后重新发动攻势，第一波攻击猛烈，势必会将大量的城防兵力吸引向城墙。

这是为翁牛布控制城门创造条件，其次便是斥候刺杀林丹汗。

林丹汗谨慎，身侧都是亲信之人，寻常人员无法靠近，但速布台调动而来的斥候却是例外。

林丹汗信任速布台，汇报战事大捷的信息也会分散林丹汗身侧护卫的注意力，当然斥候也是翁牛布斩杀了速布台调动而出汇报信息的斥候后派遣的死士装扮。

如若林丹汗被刺杀身亡，群龙无首，乌海战事便会快速尘埃落定。一劳永逸的决绝了所有问题。

如若林丹汗重伤，军心混乱，也无法指挥亲卫控制局势，乌海同样会陷入图尔格之手。

一箭双雕！

混乱瞬间冲叠在一起，有亲卫在预警，有的大喊郎中，林丹汗萎顿在地面。

指缝间鲜血汩汩流出，视线内的人影晃动着、歪斜着，周边各种声音似真还虚。

意识模糊，那一刻，林丹汗看到了一年之前的场景。

努尔哈赤大军势不可挡，自己兵败旗糜，苍穹盘旋的是女真海东青而非雄鹰。

只是极短时间的过渡，护卫在林丹汗身侧忠心耿耿的台吉们便色变了起来。

城内各方向有火光冒出，杀声四起。

不久之后接收到翁牛特、永谢布叛变投诚大金，城门丢失的消息。

大势已去！

城门被打开女真士兵蜂涌进入便再无控制局势的可能，雪上加霜的是大汗昏迷不醒。

城池浮动在混乱的火光当中，城内各方向有火光越燃越烈，杀伐声也激烈了起来，城门方向的喊杀声也在迅速推进了过来。

“撤把，城门丢失，控制不住局势，大汗伤势严重，不能拖延”有台吉说道。

四周交叠而来的喊杀声中大营区域沉默了片刻，随后有无奈、不甘的声音响起。

“撤！”

城外图尔格大营。

城楼方向投射下来的灯火中看着兵士蜂涌进入乌海，图尔格面色没有任何的喜庆。

奥巴、穆立马战败，眼下依旧不知是生是死，比较乌海的得手，图尔格更关心奥巴和穆立马。

半响之后图尔格开：“入城，看看林丹汗死了还是活着”

城门被打开，林丹汗昏迷不醒嫡系保护撤离，翁牛特、永谢布部里应外合。将图尔格大军抵挡在乌海外围数日之久的城防快速的崩溃。

城内的厮杀还在继续，亥时，图尔格带领近卫进入乌海抵达林丹汗大营。

不久之后，图尔格看到了翁牛特、永谢布部台吉。

图尔格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信息。

因为计划周密，城内粮草没有任何闪失的被翁牛特、永谢布两部控制，连带产生的还有蒙古两部的兵力以及来不及后撤过万的降军。

图尔格没有分兵，一部追击林丹汗，一部横扫阿拉善各旗蒙古诸部的，另外一部回马杀向再速布台。

乌海丢失，林丹汗被刺，当务之急是重兵追杀林丹汗残部的同时西北出击快速横扫效忠林丹汗的蒙古诸部。

这是重中之重。

战略方向明确之外图尔格也知道乌海两侧山地间活动了大量林丹汗部署的斥候，乌海城内翁牛特、永谢布倒戈，完全能肯定外围林丹汗斥候会先于自己出兵，将信息回传到速布台手中。

对于速布台，要用巧谋。

夜色下乌海交织着焰火，林丹汗嫡系不足五千人撤出乌海，图尔格精锐骑兵紧追不舍，范文臣接收乌海负责清点物资、收编俘虏，图尔格调动翁牛特部兵力在内的两万精锐进击向阿拉善左旗区域的蒙古诸部。

乌海一夜风波澜起！黄沙漠漠埋尸骨！

乌海西南黄河左岸；

夜色如水一样退却，晨辉似雾，放眼望去天机的深处一片艳红，光线从侧翼冷峻的山崖上斜落了下来。

噩梦般的一夜过去。

长长的马队停止了前行，有消息传出，大汗苏醒。

睁开眼睛，光线从挑开车帘的马车窗户内落了进来，林丹汗看着满目朝霞也感受着从窗口浇灌进入的冷风。

“扶我下去”林丹汗说道。

侍卫搀扶着林大汗下车，林丹汗依靠在车辕上。

周边侍卫神情依旧坚定，但林丹汗自眼眸深处看到了迷茫。

西侧是贺兰山余脉的崇山峻林，有苍鹰飞不过的山崖。东北望，盘恒的桌子山和甘德尔山起伏交汇向乌海。

视线内看不到乌海的硝烟，但林丹汗知道自己苦心经营一年之久的乌海已经彻底的落入到了大金手中。

“斥候为何人？”林丹汗问。

“时间仓促，无法查明身份，翁牛特、永谢布勾结大金里应外合”身侧台吉汇报道。

稍微的控制节奏，台吉说道：“大金军队还在追击，沿线斥候反馈信息，有女真军队出击向阿拉善左旗”

周边宁静了下来。

林丹汗从台吉、侍卫眼神中看到了疑问，何去何从？

“去哪儿呢？”

“速布台是真击溃了大金包头方向兵力还是一切都是女真联手翁牛特、永谢布制造的阴谋，如今速布台又在何处？”

处在光和影中的林丹汗目光望向深邃的天空，神情萧瑟，人发愣的思索着。

空气萧冷，林丹汗还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不断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