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过瘾

通过斥候间信息的传送，文无忌做出调整。

城堡两侧长城线段依山而建，负责把守的是莫胭和胡一刀，地形险峻，大量配置了**，两方向各有军士五百，其中神机营一百，文无忌不担心夜间鳌拜会强攻。

防御的重点部署在城北。

鳌拜白日南门出击旨意是救援被孙承宗围杀的伤兵，向南突击是鳌拜的选择之一，孙承宗所部兵力也无法承受鳌拜全力一攻，但对于鳌拜而言，向南攻出等同于自己又回到了先前的作战区域，依旧被堵截在喜峰口以南地带。

自己得到兵力驰援，鳌拜也会分析明军后续兵力会抵达，权衡利弊，鳌拜突围的方向十有**是城北。

突破城北，鳌拜可进可退。

夜色完全落下时孙承宗做出了调动；

夜间不利发挥火炮威力，女真自城墙利用绳索投放人员完全无法察觉。

将先前设置在军阵前方的火炮撤后，六门部署在犄角阵地，神机营军士调动到盾阵后方。

军阵完成微调，孙承宗领两千军士携带六门虎蹲炮自侧翼绕过胡一刀控制的长城线段汇合向文无忌。

孙承宗、文无忌的这种部署下鳌拜也在准备。

确实没有超出文无忌分析，自意识到城堡水源被破坏，鳌拜便没有想过要固守城堡。

通过一次佯攻试探，鳌拜知道明军做了精心的部署也得到了兵力驰援。多尔滚是否夺取了潘家口、岳托是不是已经和多尔滚汇合，都是百里之外的事情。

区域内明军越来越多，喜峰口到潘家口山峦叠嶂，不是骑兵一个冲刺便能抵达，长城甬道可以快速移动兵力，但喜峰口两侧依山而建的险要地段都在明军控制当中，谁知道两地区间的长城明军有如何部署。

夜长梦多，借自己兵力还能突围出去，当断则断。

因为文无忌的特种战术及其数日对峙中昼夜始终存在大小战事，手下军士疲惫，鳌拜命令军士休整，养精蓄锐，夜间突击。

时机择选的好处是夜间能最大化削弱明军火炮的威力。

鳌拜就是将突破口放在了北门，夜深时分，士兵利用绳索投放，步军攻击杀出一箭之地，骑兵再行自城门出击便无需担忧明军火炮轰击。

鳌拜也评价过文无忌这个自己并不知道身份的明军将官，手段多变，智谋无双，但至于文无忌是否会猜测到了自己意图，鳌拜不去想。

前后一条路，对手猜测与否已经无关紧要，自己突围，短兵相接，拔刀而已！

城堡的外围，杀机笼罩在夜色当中；

“女真越是延缓出击，我军骑兵便越能部署妥当，女真将官失算了呀”

看了看被夜色覆盖的城堡，孙承宗说道。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文无忌笑了笑。

“好像到了文先生手中便是算无遗策”

文无忌和孙承宗已经汇合在一处，还没有深入的交谈，但既视的接触，孙承宗确实相当的欣赏文无忌。

全身上下无处不散发着军人的特性。

刚毅、气质、冷静、沉稳；

以至于在称呼文先生时孙承宗都有点犹豫。

文无忌对孙承宗的评价更高。

军事家、政治家、教育家及其诗人，这些都是另外空间记载中孙承宗的标签。

六十多岁年级却能自迁西随同军队跋山涉水而来。

可敬可佩。

精神矍铄，不见长途行军的疲倦，渊岳峙，举手投足散发的都是阅历沉淀下来的稳重和睿智。

“督师高抬，其实哪里有什么算无遗策，所谓的算无遗策也不过是利用大量侦查搜寻得到情报，将方案中漏洞尽可能减少一些。城堡内女真将官眼下没有出击是因为在养精蓄锐，深夜时分定然攻击，这是选择了对于城堡女真士兵有利的一个时间点，没有提前出击，是因为情报不明。判断不到遵化方向我军提前出击”

孙承宗点头：“分析到位”

“潘家口方向终归还是有女真撤出”文无忌说道。

孙承宗笑了笑：“已经算是史无前例的大捷，以往对垒女真，十战九败，能取得歼敌数千成绩的战役寥寥可数，而这场战事前后折算，女真怕是至少有过三万兵力要损失在长城以南区域，文先生在河洛道口也是歼敌数万”

“蒙古人巨多”

“也是不得了之事，此战结束，女真怕是在年内没有举兵可能”

文无忌点头：“宁远及其喜峰口一线至少是不会有战事，但云内州的战事不会停歇下来，好处是远离我朝，王爷登基，恰好有时间整军备武”

“孙祖寿说文先生曾提及整军更改卫所制度”

“督师应该是知道的”文无忌开口。

这个时候孙承宗神情稍微的凝重。

孙承宗自然知道，天启二年孙承宗巡防辽东便发现士兵目无军纪，而且有大量不符合条件的人冒领军饷。所有不符合条件者被孙承宗遣返，迫不得已，孙承宗又从难民中征召七千人训练补充入军中，而士绅贿赂家丁等送入军营，冒领军饷的突出问题恰好被文无忌指出。

“非改不可”孙承宗问。

孙承宗如此开口的时候文无忌便知道或许是墨言也或是孙祖寿已经巨细无遗对孙承宗提及了自己就卫所制度的看法见解。

孙祖寿可能性居高。

“也不看看什么时候！”文无忌内心嘀咕一声。

想着的却是或许自己看法对于孙祖寿等人而言太过于震惊，而孙承宗又有足够的威望，适才在会面时刻便提及了卫所制度的弊端。

视线盯着城堡，文无忌道：“督师所感受应该比我更加深刻。太祖创立卫所制度那是高瞻远瞩的手笔，但朝代在发展，局势在变化，历朝历代尊儒理却也需要大儒就文理层面不符民生、文化、商业发展之处做修改以适应与时俱进变化。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个道理都懂。卫所制度如今就出现了这种症状，百年来未有改动，因为期间始终未有能危及朝堂根本的外敌或者战事。如今则不然，内忧外患时却发现以往先进的制度眼下落后了起来，成了桎梏。督师是看在眼里，只是无法改制而已，如今有最好的机会，王爷深明大义，锐气又不失稳重，关键是亲身亲为参与战事了解到了现状，打铁要趁热。比较其他层面的改制，军事领域其实最好下手。眼下朝堂武将受文臣节制，有名无权，兵部、五军都督府同样相互牵制，女真又近乎将大军压迫到顺天府，内忧外患，武将无权，文臣无兵，可大刀阔斧。督师乃天骄之才，此战大捷，如若向皇上建议，最有分量和说服力。”

看了看文无忌，孙承宗道：“此战结束，和文先生促膝长谈”

笑了笑，文无忌点头。

夜色一点一点深沉了下去，城堡内鳌拜手下过万的骑步军也集中聚在了城北方向。

不需要有任何动员，所有女真士兵都知道面临的局势。

无粮无水，队伍以夺取喜峰口为目而来时所携带物资已经见底。

骑兵聚集在北门内侧区域，一列列的士兵则移动上了城墙，弓箭手张弓搭箭，先行顺着绳索投放的是刀盾兵和手持火铳的重军士兵。

城堡外侧二十多丈距离，有琮记好手趴伏在地面，目视着只有轮廓的城堡。

落日之前鳌拜发动了一次试探性佯攻，被文无忌部署的火炮轰了回去。所以自城门外域向两侧绵延而出的区域并没有过少战事的痕迹。

文无忌且战且退自城堡而出时琮记便在地面做了设计。

间隔距离都在地面利用打下去的枝丫做桩拉了棉线，棉线距离地面一尺，挂有铃铛。

琮记好手的任务就是在夜间聆听铃铛发出的声响，随后发出信息。身后绵延出去的夜色中是戒备的箭阵、神机营士兵及其部署妥当的火炮。

城堡到明军方阵区域内还有白日没有使用的‘万人敌’

文无忌依旧在同孙承宗交谈，内容并非是如何练兵，文无忌没有浅薄到以孙承宗能力都不知道如何练军。

军事和体制是关联在一起，四门寨的练军模式不一定适合明军，士气的锻造手段更不可能复制，充其量也就是将八极拳、混合格斗等整编出来训练教材提供给孙承宗或者朱由检。

所以文无忌和孙承宗谈论更多的是格局。

从女真的体制、战争潜力、高丽半岛战略地位，水军、火器在未来格局所形成战事当中举足轻重的作用及其云内州东北、淖尔河北方开辟第二战场的战略意义。

文无忌是主角，孙承宗聆听的认真仔细，但却又时常恰到好处的提出自己观点。

一场让文无忌全心全意投入的交谈。

孙承宗是明代杰出军事家，就局部战事当中骑步兵对垒的战术推演，如果排除火器的使用，孙承宗甚至比文无忌还要出色。但因为时代的局限和知识结构，谈及战役战略，孙承宗和文无忌比较又不在一个层面。

两人低语，前方便是夜间确定会产生战事的城堡，有气氛的烘托，所以两个人的交谈令文无忌内心大喊过瘾的同时孙承宗也有得一知己的酣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