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丧家之犬

月上树梢，星光稀疏，有战马在山道间奔跑。

月光和星辉将战马身上魁梧的人影裁剪清晰。

人是悍将，马是良驹，山道崎岖，但战马依旧在夜间保持了惊人的速度。

有箭矢自山林一侧呼啸而来，战马上的人影躲闪了一下，箭矢贴着伏在马背身体甲胄飞入了月色。

战马继续前行。奔驰过逶迤的路段，碎石在马蹄下飞溅，喊杀声起了又落下，不断有人影冲出，不断有冲出的人影被长枪挑翻在地面。

战马和人如血染一样。

继续前驰，战马、人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月如钩，钩如月，两支白杆枪从山道一侧地面刺出。

战马仰蹄，避开白杆枪，战马上的人影重枪在月色中突刺了两下，血水在山道一侧飙射了出去。

山道另外一侧草丛唰的一声被冲开，一道暗影掠了过来，长枪和空中劈斩下来的长刀对撞一次，地面又有白杆枪刺出，战马上的人影借对手长刀对冲之力落在地面。

另外方向的长刀劈砍在人影后背甲胄，人影长刀反撩，一条手臂飞上了天空，错步，拳头将冲过来的白杆兵脸打烂。

先前冲出和人影对了一招的刀客如影随形而来，月色中两刀发出不绝于耳的碰撞声，刀客胸口被劈开，人萎顿在地面。血水亦从人影身上绽开。

月光再一次被冲开，六名白杆兵围杀了过来，混战中人影倒地，长刀却斩在一名白杆兵腿部，人影顶着血浪前行，长枪扎了下来，人影身体顺着枪杆翻滚，膝盖将白杆兵胸骨撞断，抢得长枪，横扫出去，身边白杆兵被砸入空中。

长枪力量恰到好处的扫了一下战马，战马冲入月色。

人影重重的呼吸，扔掉手中长枪，捡起地面自己先前落下的长刀、死亡白杆兵携带的炒面、水囊之后钻入身侧山林。

月光自树梢落了下来，投射出人影刚毅的五官轮廓，人是岳托麾下悍将苏完。

山林中穿行之后停留了下来，开始简单的止血包扎，喝水、炒面充饥，想到之前的战事，苏完狠狠的摇了一些头，一切如若幻觉。

孟子岭的伏击产生了筹算和预防，偶然和必然的一次碰撞。

类似云内州环境下两军正面对垒，文无忌不见得能胜过岳托，但文无忌却将战场放在了自己、四门寨及其绿林人物更或者是明军擅长的山地。

喜峰口、潘家口到孟子岭莫不如此。

整个战事中岳托精锐骑兵尚未有发挥出真正威力就被打掉一半。

孟子岭的厮杀从午后持续到了夜色落幕并在深夜时分依旧在继续，但岳托还是脱身。

有野兽一样对危险嗅觉能力的岳托随同多尔衮等人是缀在了行军队列最后方。

有文无忌判断到的，也依旧有遗漏的，岳托缀在最后，抱守的是一旦遭受明军伏击，且局势失控便走石门子山道。

孟子岭规模的伏击文无忌不可能将目标针对在岳托身上，耐心等待岳托进入随后攻击产生。

文无忌不识岳托，岳托也会伪装，所以在女真主力通过时伏击产生，厮杀开始。

溪谷一侧是寒鸦箭、箭矢、神机营攻击，山林方向九千多明军精锐扑出砍杀，双方火星四溅的碰撞在一起。

困兽犹斗，女真想要再一次突围，文无忌和明军则是毫无保留的对冲姿态，一刀斩下，劈开对手表皮、血脉向直朝骨髓深处扎进去。

寒鸦箭和箭矢、火铳射击直接造成了女真骑步兵一千多人伤亡。但也因此产生了岳托另外一种判断。

寒鸦箭第一次使用是出现在通州外域，之后的战事中始终未曾出现，岳托推断是因为自己计划更改，寒鸦箭被明军调度向了遵化。

如今孟子岭出现寒鸦箭、火铳射击，说明自己遭受的是遵化而来另外一股明军主力。当然包括四门寨人员。

寒鸦箭、火器就是四门寨身份的代表。

山林间双方对垒产生，厮杀迅速搅动在一起时岳托更加坚定了自己判断。

进入山林的是一千精锐步军，配有为数不少充当斥候的亲兵，但厮杀没有任何过渡的交叠在一起，说明明军同样是精锐。

而且从喊杀声和山林沸腾一样的搅动中岳托判断明军攻击队伍远远超出自己一方。

山林一侧大量明军，溪谷又有寒鸦箭、箭矢及其火铳射击。

岳托是滞后，冲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按照之前指定计划，岳托选择了后备方案，自石门子撤离。

鳌拜领军在孟子岭一线同文无忌所部边战便伺机突围，岳托、多尔衮、苏完带领滞后的一千五百多后队人员果断回撤从石门子向宽城移动。

这种变数超出了孟子岭伏击的文无忌所料。

但也有超出岳托所始料不及的。

另外一支队伍却在不断接近向石门子。

陆仟、曹少商、霍泰安及其秦佐明所部。

秦佐明白杆兵主力并未有随同出击，以锦衣卫、东厂、白杆兵和四门寨力量为主的一千两百多人自罗台北侧翻山越岭强行军。

按照文无忌指令，陆仟等人目标是宽城，队伍急行军的时间拖后自罗台突击的岳托所部，沿途陆仟移动速度超出因为阻击不断安排的岳托，却因为山道崎岖最终陆仟还是稍微的滞后对手。

陆仟清楚女真突围兵力也知道文无忌所部规模，计算中孟子岭发生交战，文无忌定然会力求重创或者全歼对手，所以女真即便有突围，也是十不存一，自己兵力足够。也会因孟子岭的伏击，自己能先于女真抵达宽城。

千算万算，陆仟没有预料到岳托领一千多队伍从石门子撤离，而陆仟前方宽城的必经之地恰恰好要通过石门子。

陆仟、岳托两部兵力都以对方所始料不及的方式冲撞在石门子。

岳托所部有一千五百多人，陆仟、曹少商只有一千两百人，但岳托面对的是却是整个战事中势力最为均匀也最为彪悍的一支力量。

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或者绿林人物，存活下来的，都是一等一好手，每个人都具备同岳托所部亲卫厮杀的能力，队伍中还有陆仟、曹少商、霍泰安、周之涣及其辛建成这种高手。

辛建成手臂在杨家峪一战中被砍断，战事结束，包扎治疗后人又后随了上来。

右手刀成了左手刀，但刀式中死气更加令人惊悚。

双方满山的、凌厉的刀光对冲在一起。

岳托兵力稍微超出，同样以精锐为主的女真整体实力其实还是优胜陆仟所部，但石门子一幕落在岳托眼中便是不折不扣的算计。

明军没有任何遗漏天衣无缝的算计。

从交战开始，岳托、多尔衮所部便坚定不移抱守了突围想法。

一道山脊两侧，明军、女真在孟子岭和石门子的不同区域，间隔时间后以惨烈无比方式展开厮杀并持续到深夜。

苏完是掩护岳托、多尔衮突围，两人的马队早就远去，周边大规模厮杀声也落了下来，而苏完身侧五百精锐同样被冲垮打散。

此时此刻，岳托、多尔衮是否安全，苏完不知。

弥漫着血腥气的山林中苏完继续前行。

落在山林间月色动了动，数道人影冲出站在了之前交战区域。

一名锦衣卫千户、八名白杆兵全部牺牲，或者被重枪挑刺、或者五官被砸烂，或者整个人被刀势劈开。

“我知道是谁？”曹少商开口。

陆仟也知道造成眼前一幕的女真为何人。

杨家峪一战展现出了惊人战力，石门子依旧气势如虎的女真主将。

借助月光查看交战及其周边踩踏出来的痕迹，曹少商、陆仟等人没入山林。

西门子东北山林；

厮杀声在方位不一区域交叠着。

两名锦衣卫交替前行，树干后方唰的有刀光劈来，刀光转眼间到了眼前，另外一侧锦衣卫射出弩箭，一道扑出来的身影栽倒在地面，遭受攻击的锦衣卫急退，人影交错，锦衣卫右边胸膛被刀锋划过，衣服裂开了，血沁出来。

另外一名锦衣卫随后被砍翻在地面。

完成伏击的是多尔衮身侧两名亲卫，一人被弩箭射伤，伤势不重，目光阴鸷锐利，完成必杀一击，亲卫警惕的后撤，一道身影呼啸而来，亲卫身形飞退，身影一枪刺出，枪锋跟随多尔衮亲卫变化了数次，刺入心坎。

重枪拔出，枪锋呼一声出现在身后，扎入被弩箭射伤的多尔衮亲卫身体。

招式看似平淡无奇，却在转眼间越过数丈的距离，冲刺、回马枪，将两名女真精锐刺杀在地面。

秦佐明稍微的喘息，人扑向前方的一片黑暗当中。

已经没有战术可言，就是顺着地面痕迹和四周喊杀声追击，十多里的区域形成了犬牙交错格局，有手下冲到前方去的，也有女真落在身后的。

还有因为追击迷失方向的。

日落之前忽然遭遇的女真士兵各个凶悍，但对手却无心恋战，原本实力相当的对垒因为对手不断阻击被自己一方集中优势兵力围杀，女真已经失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