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操练之法(上)

类别:其他 作者:兔狲字数:4055更新时间:22/08/06 14:24:48
校军场上,窦琮、李孝恭正忙着对最后千余名军卒进行拣点和编组。七天下来,整军已经接近尾声,窦李二人并未全盘照搬杨霖的法子,而是根据他们的经验,将长矛兵和盾兵、步兵以及其他杂兵分为三军,在千夫长之上设置了督尉分别统率三军,暂由盛彦师、李君羡以及李孝恭兼任。此时,有些性急的督尉和千夫长们已经带着部下开始了操练,一时间校军场上军卒的厮杀声、兵器的撞击声以及军官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热火朝天。

校军场的一角,杨霖和李秀宁各自策马持槊,战作一团,不过这不是在演武较量,更不是李秀宁在虐菜。李秀宁收拾了杨霖几天之后,就因为缺乏挑战性而意兴阑珊,今天一时兴起,决定教杨霖使槊。

杨霖按照李秀宁教他的口诀,单手握在马槊的中段,用小臂压着槊杆,槊锋指着李秀宁,握住槊杆的手掌微松,然后手臂一抖

按照李秀宁的说法,马槊质坚而韧,弹性尤佳,只要在其后部短促而迅疾的一抖,就能带动前部的槊锋大幅度的震荡,形成所谓的“凤凰乱点头”,可以迷惑敌人的视线,使其无从躲避,然后攻其一点,便可一击制胜。这是他们老李家矫龙槊法的入门招式,人家李秀宁不满十一岁就能将这一招使得游刃有余。

可是这回轮到杨霖了,他才知道什么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手一松、臂一抖,大槊陡然间像是活了一样,槊锋猛的向上一挑,然后嘣的一声,马槊竟从他手中弹了出去,飞出了好几步远落到了地上。

“你是头猪吗!”李秀宁气得大叫。

一旁观战的段志玄、侯君集、牛进达等人哈哈大笑。这几个家伙因为年纪太小,窦琮等人担心无法服众,所以就把他们打发到杨霖身边担任亲兵。不过这几个亲兵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在校军场上各种花式虐主将,这会儿李秀宁这头母老虎在场,自然轮不到他们,所以就围在旁边起哄架秧子。

杨霖就算是头猪,那也是李秀宁家的猪,岂容外人耻笑?李秀宁还是很护犊子的,二话不说扔下杨霖驱马挺槊便向段、候等人杀去,吓得众人鸡飞狗跳、逃命不及。

在校军场外旁观的房乔和杜如晦见到这一幕也不禁拈须微笑,又见李秀宁回头跟训孙子似的继续教导杨霖使槊,房乔对杜如晦笑道:“克明兄,你觉得咱们这位杨统领如何?”

“大智若愚、大拙似巧,绝非凡品。”杜如晦秉性耿直,性情果决,绝少废话。

“比之二郎如何?”

“不可比。此二人看上去有异曲同工之妙,实则大相径庭。”

“哦?此话何解?”

“玄龄兄就爱故弄玄虚、明知故问。欲求二人异同,何不自解?”

“克明兄说的也是。某观二郎,看上去豪迈磊落又平易近人,实则掩饰不住骨子里的贵气、霸气和人主气象,让人望之生敬、生畏,从而自然而然的产生了投效之心。而这位杨统领却恰恰相反,冷眼一看连个纨绔都不如,倒像是个市井无赖,粗俗无礼、言语无状、胆大妄为,如果不是铁证如山,谁敢相信这竟然是个簪缨世家的子弟?别的不说,就说这马槊,连房某都能比划两下,身为武勋世家的楚公杨氏嫡子,竟然不会使槊!说出来有谁会相信?前几天看这位杨统领举着根狼牙棒胡砸乱抡,房某就一阵头疼,他那副模样就算说他是化外野人都有人信之不疑吧?”

“呵呵,玄龄兄还是在试探小弟啊,否则你老兄什么时候把世家那套陈规陋俗放在眼里了?这位杨统领作出一副惫懒奸猾之像,恰恰是他的聪明之处。他的家世贵不可言谁人不知?何须用言谈举止来显示他的高贵?这磨坪山上鱼龙混杂,各色人物齐聚一堂,偏偏这位杨统领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他的那位贴身侍卫哪有一个心腹可用之人?所以他十分聪明的先把对唐公死忠之辈统统撵走,然后再放低身量与我等打成一片,不惜出丑露怯,可玄龄兄你看这效果如何?如今不但窦、殷等唐公近臣对他言听计从、尽心做事,李、盛、长孙等稳妥持重之辈也对他颇有好感,有了投效之意,更不用说段、侯等后生小子,简直把他当成了挚友一般。这等心机,哪是玄龄兄口中的市井无赖、化外野人能有的?”

“这么说,克明兄也认为这位杨统领值得投效?”

“此人有人主之相,却无人主之心,再看看,还是再看看……”

……

那边厢,杨霖死活学不会那一招抖槊之法,不是把马槊抖上了天,就是死死的抓着槊杆直通通的乱捅一气。李秀宁也不是个好老师,脾气暴躁不说,动辄连打带骂,杨霖就算是尊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气急之下拿马槊当狼牙棒使胡砸乱抡,倒是险些将李秀宁打落马下。

杨霖占了便宜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等着挨揍,快马加鞭一路跑上了阅军台,拿起雄阔海给他用木头削成的大喇叭,凑到嘴边大吼一声:“全体集合!”

校军场上的将领和数千军卒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还是依令围到了阅军台前,还自觉的排成了几个方阵。

杨霖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是人多、地方大加上喇叭不给力,他只能继续大吼道:

“弟兄们!你们都不错,非常不错!已经有点兵样子了!本统领非常满意!

可是你们这样操练下去不行啊!本统领刚才看了半天,你们光练什么拿刀砍草垛、用矛捅木人,你们自己说,那些河东军和左骁卫会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让你们砍、让你们捅吗?”

台下的那些本来就没什么军纪意识的军卒一听这话就乱了套,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有个嗓门大的叫道:“小人也觉得这些军中的把式不中用,还不如我家家传的五虎断门刀法……”

同样站在台下的房杜闻言皱紧了眉头,将军们也有些不服气,却听台上的杨霖继续吼道:“少扯你的什么五虎、六虎的,你那玩意要是好用能被人家抓了俘虏?本统领可没说你们长官教的那些东西没用!只是咱们现在时间有限,所以本统领决定从明天开始,在全军开展速成操练之法!”

速成?操练还能速成?台下的众将面面相觑,连军卒们也瞪大了眼睛,等着杨霖的下文。

“速成操练之法内容有三,一曰体能,二曰队列,三曰阵法。具体如何操练会在稍后交代给你们的长官,不过本统领要通知你们一件事:从明日起,每日操练之后,将对诸位的操练成绩进行排位、实施奖惩。每日成绩排在前三千名的,每日两餐不但管饱、顿顿有鱼有肉,餐后还有瓜果。之后的七千名,每顿饭都有肉汤喝,运气好的还有骨头啃。如果你一不小心排到了后五千名,那对不起了,继续啃干饼、嚼咸菜吧!”

杨霖话音刚落,台下的军卒们轰的一声就炸开了。须知此时当兵的吃的饭食就跟猪食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像磨坪山上的这些杂牌军,缺油少盐就不用说了,能勉强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就算逢年过节也难得见到一块肉。乍一听闻只要操练得好就有肉吃,而且还是顿顿有肉,对这些常年处于半饥饿状态的军卒来说简直比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还有吸引力,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纷纷高声询问杨霖和各自的长官、是不是寻开心骗他们这些傻大兵?以至于杨霖一时兴起,下令今晚上就杀猪宰羊,以证明他们的杨大统领不是个杨大骗子……

众将心事重重的跟着杨霖进了中军,还不等开口询问,杨霖就喊进来了雄阔海和杨寿,给大家演示什么是俯卧撑、仰卧起坐和引体向上,又任命杨寿为队列教官,负责教授众将基本的队列动作。

杨霖的速成操练法让大家感觉很新鲜,至于效果嘛,则是普遍存疑。窦琮老成持重,而且这些天来习惯了杨霖不时的奇思妙想,所以没有贸然发话。而李孝恭年轻气盛就不一样了,直接质疑道:

“杨统领,这体能操练之法末将能够理解,只是这队列操练有何用处?您不是想让末将用走跑转、立正稍息打败敌军吧?”

杨霖故作高深的微笑不语。笑话!谁敢说队列训练没有战斗力?后世解放军两大练兵法宝,一是队列二是内务。内务他现在没工夫管,队列训练却是刻不容缓,否则短短的三个月时间,磨坪山上这帮子军纪散漫的乌合之众碰上精锐的左骁卫,怕是不等接战就要溃散了吧?

“李将军莫要心急,本统领心中有数,你等只管按照军令行事即可。要是本统领的法子不管用,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也是本统领,本统领岂能自误?”

说着,他挥手止住众人的议论,命令道:

“从明日起,每日早餐前全军先跑十里地,限一刻钟内跑完。然后是体能三项,每项五十个,做完的按成绩分餐,完不成的饿肚子。半个月后,晨跑需负重三十斤,三项提高到各一百个,不能完成的淘汰。

每日上午全是队列操练。本统领曾经命令你们不许体罚士卒,现在这个命令在队列操练中取消。凡是在队列操练中态度不端正、训练不认真、成绩不达标以及口出怨言者,你们可以抽鞭子、打板子、饿肚子,你们要是想砍两颗脑袋杀鸡儆猴本统领也不反对。反正一个月后,所有队列操练不合格者,无论是谁,一律驱逐出战兵、撵去屯田营做苦役!

每日下午是阵法和专业技能训练,这是你们诸位将军的老本行,本统领不管,只要求一条,那就是防守用的圆阵和方阵必须操练娴熟。至于长矛兵和盾兵,由本统领亲自操练。

以上事宜诸位可有疑问?”

众将面面相觑,这种操练之法谁听说过?本能的想反对,可是连日来杨霖虽然跟大家没大没小的瞎胡闹,可是一涉及到正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既然主将胸有陈竹,众人也不再多言,纷纷拱手应诺,不管怎么样,先练练再说。

众人散去之后,长孙无忌磨磨蹭蹭的溜到后边,凑近杨霖便问:“子建兄,你对这等操练之法可有把握?”

杨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笑呵呵的说道:“辅机兄不用担心,有没有效果,那要练过了才知道。倒是你最近应该多关心下你妹子,这丫头跟几头母老虎相处久了,也开始无法无天啦!今早踩了我一脚,居然怨我走路不长眼睛……”

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刚走,李秀宁又凑了过来:“看来你对你那些棍子兵和乌龟兵很看重嘛,你这么懒居然还要亲自操练?”

“别乱讲!长矛兵和盾兵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岂容那些糊涂蛋染指?”

“既然如此,你让盛彦师滚蛋,我去当棍子兵和乌龟兵的督尉!”

“少来!长矛兵和盾兵虽然很厉害,但是要用他们去硬扛左骁卫的骑兵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伤亡惨重。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冒这个险干吗?老老实实的指挥你那两千匹光腚马去!”

“这么说你是在关心我喽?”

“那是,怎么说你也是我没过门的娘子,我不疼你谁疼?”

“好吧,算你有良心!”

李秀宁说罢,居然施施然的走了,让做好了挨揍准备的杨霖愣怔了半天:真是见了鬼了,这个暴力妞儿今天怎么变温柔了?还不胡搅蛮缠了?莫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