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王世恽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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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作者:
兔狲字数:3262更新时间:22/08/06 14:25:58
自打跟王世恽交上火,李孝恭表面上镇定自若,可是满嘴燎起的火泡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如今王世恽已经兵临鲁阳关,可是援军在哪里?段志玄、侯君集和达奚莫熊三个混蛋至今音信全无,杜如晦和尧君素倒是来了信,这老两位正挣了命的赶来增援,不过一来内乡距鲁阳关有三百多里路,等他们赶到恐怕李孝恭都凉了,二来这两位一路上连乡兵民壮都没放过,也不过才划拉到五千人,这点乌合之众扔进王世恽的大军中恐怕连动静都听不见几声。现在他能指望的只有杨霖了,他的这位主公倒是已经在汝南汇合了盛彦师,不过四万大军刚刚过了城,距离鲁阳关就算强行军也得跑上一天一夜,可是李孝恭能守住这么长时间吗?
所谓近墨者黑,李孝恭被他那位满肚子坏水的主公熏陶日久,自然不缺花花肠子,所以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诈降。只要王世恽中计,李孝恭再跟他狗扯羊皮的磨叽磨叽,说不定就能把这一天一夜熬过去,到时候他再翻脸不认账,王世恽能有什么办法?
李孝恭的算盘打得挺精,可是他派去接洽的使者出了关没一会儿工夫,血淋淋的脑袋就被挂在了高杆上拿到关下示众,那些王家军的士兵们还公然向关上宣示王世恽的军令:只受死,不受降!
这就奇了怪了。古往今来两军征战,只要一方有投降的意思,不管其意是真是假,对方总要派人来接洽一下、试探一下,毕竟能不死人就达到战争的目的对任何军队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两军相争打的是公战又不是民间私斗,彼此间就算有私怨也不能因私废公,如果主将执意不受降,那就是不拿手下的命当回事,士兵甚至可能因此哗变。
那么王世恽为什么就敢冒军中大忌一口回绝了李孝恭的要求,而且一点不留余地呢?
因为他恨,因为他怕。
王世充不甘蛰伏决心自立,而支撑他下定这个决心的有三**宝,其一就是他一手组建训练出来的八万江淮子弟兵,其二就是作为他的秘密力量存在的三万原府兵、也是他现在的私兵,其三就是霸城王氏的支持。
此次王世恽受命从南路秘密西进,偷袭东都,他兄弟王世充不但将全部的三万私兵都交给了他,随他西进的还有二十多名霸城王氏亲族子弟,这几乎是老王家大半的精英啊,由此足见王世充对王世恽的托付之重。
霸城王氏在中原世家大族中算是新晋势力,实际上连三等士族都算不上,要不是这一代冒出来个王世充,霸城王氏还依然籍籍无名,泯然于众多中小士族之间。对于王家这样的新晋士族来说,土地和金钱暂时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人才,只要有源源不断的可造之才不断涌现,王家才会不断的发展壮大,跻身更高等的士族之列,届时土地、金钱和权势自然一样都不会缺。
可是王家毕竟是根基单薄,除了王世充和王世恽之外,他的几个兄弟王世师、王世衡、王世伟、王辩的才具并不突出,最多也就是守成之才。而二代子弟就更糟糕了,尤其是王世充的几个儿子,连他们的叔伯都赶不上,唯一算是可造之材的就数王楷了。
此子三岁识字,五岁能诗,不足十岁经史子集背得滚瓜烂熟,到了十五岁,不管是兵书战策、治民理政还是济世经邦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即便是王世充亲自跟他争辩往往也被这个小家伙弄得哑口无言。王世充对王楷喜爱至极,要不是他生父早亡、高堂尚在又是独子,弄不好就把他收进本房纳为养子了。如果真那样的话,王世充的接班人恐怕就不是王应玄而是王楷了,毕竟对于王家这样正处在爬坡期的家族来说,立嫡不如立贤。
即便如此,王世充还是把王楷接到身边与他的几个亲生儿子一起读书,并不时指点。他刻意扶持提拔王楷,把王楷作为他几个傻儿子的辅佐之臣培养的意图,老王家里边基本没有不知道的。所以别看王世恽这回出征带了二十多个王家子弟,可是无论哪个伤了残了甚至是阵亡了都没事,唯独不是出事的,除了王应玄和王应恕这俩王世充的亲儿子之外,就数王楷了。
因为谁都知道,一旦王楷没了,王家二代的天也就塌了半边。
李孝恭兵微将寡,要他摆出堂堂之阵与王世恽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这个事实王世恽很清楚,换成他是李孝恭也一样会选择搞偷袭使绊子下黑手。因此尽管这两天的乱仗打得他很恼火,手下更是伤亡了两千多人,如果仅限于此,王世恽不仅不会拒绝李孝恭投降,甚至会惺惺相惜的共饮几杯,与他畅谈一下用兵之道。
可是王楷死了,不仅死了,还死在他人生中的第一仗一场微不足道的局部乱战和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中,可以说是死的毫无价值。王世充把他的两个儿子和王楷派到军中,是让他们闻闻战场上真实的血与火的味道,是让他们长见识、开眼界来的,不是让他们送死的。王世恽也是大意了,觉得这孩子一谈起兵事来就滔滔不绝,颇具大将之风,起码也像那么回事,还经常把他这个沙场老将噎得脸红脖子粗,就把他派到了前军打头阵,打算让这块好钢淬淬火。哪想到这个言谈间把古今名将的用兵之道剖析得鞭辟入里的年轻人,一上了战场就成了愣头青,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让这头把火给烧没了……
王世恽要说王楷是赵括,王世充会信吗?
他可以确定王世充不会相信,王家的族人们也不会信,这不是因为他们认定王世恽在说假话,而是众所周知霸城王氏二代子弟中就王楷这么一个英才,他不能也不可以是赵括。
从南路偷袭东都暴露了行迹,偷袭必然变成强攻,对此王世恽不担心。在鲁阳关被李孝恭耽误了行程,杨霖的大军此时怕是已经四面来援,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王世恽更不担心,甚至唯恐他们来得不够快、兵马不够多。与之相比,伤亡了两千来人王世恽根本就毫不放在心上,哪怕这三万私兵都死在了鲁阳关包括那二十几个王氏子弟,只要他们在临死前实现了他们的价值,王世恽也不会有半分的心疼。
唯独他不能死,王应玄、王应恕和王楷不能死。王世恽死了,就意味着他这一支在霸城王氏中的没落,便无法从这个即将发迹的新晋家族的崛起中捞取任何的好处。王应玄和王应恕死了,意味着他将被王世充的怒火所吞没,跟他自己死了没什么区别,而王楷死了,同样王世充的儿子死了区别不大。
由此可以想见王世恽的愤怒,他恨不能将李孝恭碎尸万段,想要投降免死,想得美!王世恽倒是可以假意接受李孝恭投降再将他处死,不过这样一来肚子里的这把火似乎泄得不太爽利。更重要的是,王世恽真的不着急,不真刀真枪的打上一仗,他还真怕东都的援军不来。
既不受降,那就打吧。
鲁阳关下没那么大地方,王世恽一次只能摆下千余兵力,不过这也够李孝恭吃一壶的了,毕竟守军只有两千不到,又无险可守,人家王世恽一**千人队压上来,显然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那点可怜的守军吞没。所以李孝恭只在关城上留下了五百人,剩下的人马在关后的那条延绵的古道上步步设防、层层阻击,唯有盼望能撑到援军抵达的那一刻。
李孝恭这番不经意间的布置救了他一命。王世恽虽然颇具才干,但是跟他兄弟王世充比还是欠缺了一些果决和狠辣。不过他毕竟是征战半生的老将了,经验极其丰富,排兵布阵也极其老到:被他摆出来打头阵的千余人,全是弓箭兵。
一波箭雨下去就是千余支羽箭,鲁阳关上凡是能遮挡一下的雉堞、女墙、箭楼之类防御设施要么毁于天灾,要么被老百姓拆个精光,几十年没人维护过了,以至于据守其上的守军简直就成了活靶子。
所以一波箭雨过后,守在塌方城墙缺口处的百余名守军全被射成了刺猬,几乎无一存活。
“快撤!统统后撤!”
李孝恭运气还不错,贴身侍卫亡命般的扑在他的身上以命换命,才让他勉强逃过了一劫,就这样他的甲胄上还颤巍巍的插着好几根箭呢。生死一刹间,李孝恭没工夫悲春伤秋,推开侍卫的尸体抱着头就往后跑,一边跑还一边尽着作为主将唯一能尽到的那点职责,至于说能撤回去几个他就顾不上了。
箭雨,真是箭雨,一**不停歇的向着鲁阳关不要钱似的倾泻着,哪怕关头上的活物已经被羽箭活埋,能跑掉的早就跑了个精光,弓箭手们仍然机械的拉弓放箭,这场雨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
直到一壶箭射光,这队双臂不停颤抖、将近脱力的弓箭兵才缓缓后撤,跟上来顶替他们的则是另一队弓箭兵。不同的是,这队弓箭兵的队列中间闪开了一条能容两人并排通过的小道,一队队身披厚皮甲,手持短刀圆盾的步兵源源不断的从此通过,开始沿着坍塌的鲁阳关城墙形成的那个巨大的土堆向上攀爬。
只要爬上那个缺口,鲁阳关对他们来说便是一片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