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再见两重天
类别:
其他
作者:
王橙橙字数:3456更新时间:22/08/06 15:10:24
清波渡口是西蜀之地通往北方的交通枢纽,船来船往,热闹非凡。
但今日却只有一艘巨大沙船得以进港靠岸,正是百里晓一行人所乘坐的。
茺州城司马齐斑岫白白胖胖的,不停拿帕子擦着满头大汗,带领下设三十二郡县一干大小官员等在岸边。那官员们个个身穿靛蓝色朝服,屏息垂首,黑压压的人群望不到尽头。
与齐斑岫并排而列在众人前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古月国的辅政之臣李锐,当今的古月国相国,也本是先敏庄王后的送嫁之人。
此人身穿棕色锦缎长袍,身材精干,面瘦无肉,两抹八字胡垂直胸前,迎风轻轻摆动,好似软弱无力。可他面上狭长的眼睛炯炯有神,闪着精明的光,却与身后所在之人垂首谦卑的姿态有所不同。众人传闻李相心思深远,精明能干,左右逢源,此刻却只见他稳稳立于众人之前,一言不发,不由心内纳罕,难道李相是个哑巴不成?
百里晓的船已经停靠在口岸之旁,李相忙迎了上去,恭敬地跪了下去,朗声道:“臣李锐恭迎郡主殿下,恭迎王子殿下!郡主殿下、王子殿下万福金安!”
茺州城司法齐斑岫一愣,忙跟着迎了过去,跪在一旁,高声请安,他身后的三十二郡县一干大小官员也都跟着齐刷刷跪了下去,高呼万福。
一时间,声势如山,场面看着极其盛大**。
百里晓已换上了异常华贵的古月国服装,头带玉石蟒纹额带,头发半披散着,缀着各色珠玉,看起来流光溢彩、气度不凡。
他含着笑,信步走下舢板,忙掺起伏跪于地的李锐和齐斑岫,朗声说道:“诸位辛苦了!”
李锐谦卑地弓着身子回答道:“殿下宽厚仁和,体恤下臣,实乃国之幸事。殿下此番朝贡之行,硕果颇丰,得以迎娶怡德郡主,与大凉缔结百年秦晋之好,乃继敏庄王后入主古月后又一盛事啊!”
“本王倒忘记了,李相便是当年敏庄王后的陪嫁使者。”
“臣三生有幸,早年间能侍奉敏庄王后。自入古月来,臣忠心不二,殚精竭虑。蒙王上大恩,不计臣之出身,令臣辅佐朝政。臣兢兢业业,忠君爱民,时刻不忘臣之本分。逢上天感念垂怜,臣何德何能,竟还能在有生之年再侍奉一位大凉郡主,就算此刻让臣身首异处也是臣莫大的荣耀。”
一旁的齐斑岫脸色铁青,暗恨这李锐把好话都说尽了,忙道:“下官也是一样的心思。郡主殿下、王子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十分辛苦,下官已命人新建了官邸作为殿下行宫,还请殿下移步,稍作休息。”
“臣也在驿馆内备好了房间,请殿下移步。”李锐也跟着说道,仿佛生怕落在了后面。
百里晓想起去年上京时,路过这茺州城,司马齐斑岫称患病在身,只打发了一名郡守来驿站招呼,在自己的贡品被赵天赐抢了之后,茺州城也是毫不知情的样子。前后短短不过数月,变化居然如此之大,真是令人喟叹啊。而李相的表现就更能说明问题了,以前在朝堂之上,李锐是相帮百里幽的,私下里看在王太后的面子上稍微对自己施以援手,如今却是摆低姿态,将这份示好之心明明白白昭示于人了。只是不知道,百里幽知道了会怎么想。这倒先不要紧,眼下先要决定的是住在何处。
还没等他说话,齐斑岫又说道:“郡主殿下不远万里来到茺州城,必然思乡情怯,下官已从京城请来名厨为殿下烹制京味菜肴,助殿下一解乡愁。”
百里晓一听,心中已有了决断:“那就去驿馆吧。难为齐大人思虑周全,但是如此劳心费力惊扰百姓,本王实在于心不安,还是去驿馆更合规矩礼制。”
“这……”齐斑岫还想挽留,李锐已笑意盈盈地引路去了,“殿下,这边请。臣已备好了仪仗……”
百里晓点点头,朝身后的小石头使了个眼色,便跟了过去。
小石头早已经将王飘然的尸身放在了一顶软轿之内,找了四个生面孔将软轿抬下船。他一路在旁照应着,靖国公府的陪嫁之人就跟在软轿之后,陆续下船。
领头的是那个朱嬷嬷,她本是靖国公府的老人儿,原本如清如平也想陪嫁,一入蒙古,一入古月,奈何如清经过浣衣局的劳役,身体大不如前,沉疴日重,没办法行走,只好推荐了与她相好的朱嬷嬷;而如平虽向长公主刘珏请愿陪嫁蒙古,可长公主知道蒙古气候恶劣,若是要如平跟着一路风餐露宿,估计到了蒙古也只剩下了半条命。况且如清病重,刘珏已觉得少了一条臂膀,这靖国公府里上上下下得有人打点照料,白飘飘又因为已经决定计划逃跑恐连累了如平,也坚决不带着如平去蒙古,不得已,如平按郡主之意推荐了白萧,白萧也就是那时候经百里晓和王飘然之手安插到靖国公府之内的。
朱嬷嬷其人麻利能干,说来也巧,祖上也是从古月国逃难进的京城,所以陪嫁古月倒是遂了她的心愿,可以重返故土。一路上,她对郡主也是格外上心。只是却没想到郡主居然刚上船就染了怪疾,古月国的人不由分说就将陪嫁队伍隔离了起来,害得她没有办法服侍郡主。
虽然也起过疑心,但是在下船前却被允许去给郡主请安,郡主躺在床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透过纱帐远远看去脸色却还不错,也许是病要痊愈了也说不定。
这百里王子气宇轩昂,英俊不凡,听长公主说确实是郡主良配。郡主殿下娇憨爽利,若二人能早日完婚,早生贵子才是美事一桩啊。长公主若是知道了,必定会奖赏自己。
朱嬷嬷这么一路想着,美的嘴角都弯了起来,一抬头,才发现仪仗队已进了驿馆。
早已有众多小厮引路,将各人送到休息处,郡主的嫁妆有数十口一人高的木箱子装着,也被好生的安置在一处房间内,由侍卫戍守。百里晓休息的地方仍是之前的院子,不过是守卫却比之前多出两倍来,黑压压的将这院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戒备森严。
百里晓端坐在正堂上首笑道:“相国思虑周全,守卫甚众,郡主殿下可保无虞了。”
“郡主殿下的安危固然重要,但殿下的安全也是臣心中之重啊。殿下乃人中龙凤,气度不凡,不日必将开创一番天地。臣李锐愿辅佐殿下,造福古月。”
“相国言重了……”
“殿下可知当今王上是如何登上大宝的?”
“王舅父的事情本王倒是未有耳闻。”
“本来王上还有两名王兄,兄弟间资质相差无几,都深得先王的喜爱,所以太子之位中虚多年。直到敏庄王后由大凉下嫁王上之后,先王才将王上封为太子,继承大统。古月王后历来无封号,只有敏庄王后破例赐予封号,并且仍保留了王后的名字,又封了‘庄’字为号,可见大凉对古月影响之重。望殿下擅用。”
“原来还有这番缘由,本王当真是孤陋寡闻了。”百里晓摇头一笑。
“殿下本不姓百里,由太后改姓,又在太后处长大,成年后迁出王宫,所以对宫里的事不熟悉也是有的。”
“相国所言极是。”百里晓觉得与他说话实在是疲惫,便向一旁随侍的冷离使了个眼色,冷离忙道,“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请早些休息吧。”
李相一听,脸上堆着笑:“臣多言了,打扰殿下休息,臣这就告退。”
百里晓也一脸热情地笑道:“相国安排周到,想必也是日夜操劳,不如也下去休息吧。”
“臣怎敢休息?刚刚茺州城司马齐斑岫来人邀请王子殿下与郡主殿下过府赴宴,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百里晓知道此刻的王飘然是断不能见客的,便道:“还是算了吧。郡主殿下偶染风寒,不宜外出,只宜静养,不妨免去这些礼节。劳烦相国替本王谢过齐司马的好意,令备好封赏,莫要慢待了来者。”
李锐低头掩去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臣遵命。请殿下好生歇息,今日晚宴就定在这驿馆之内,酉时三刻开宴可好?”
“相国做主便是。有劳相国。”
李锐告罪退出去,片刻又回来了,笑道:“臣年岁大了,记性差了,忘性太大,居然忘记要交给殿下一样东西。”
百里晓打起精神来应付着:“是何物?”
李锐从袖口中抽出一封信笺来,恭敬地奉给百里晓:“小女幼文听闻殿下归来,休书一封特托老臣带给殿下。”
百里晓微一踟蹰,没有接:“这……”
“咱们古月国民风质朴,不似大凉一般繁文缛节甚严,殿下与小女早已相识,幼年又曾在一处读书,一封书信而已,殿下大可收下。若是殿下不收,莫不是嫌弃小女行事唐突?”
“相国言重了,”百里晓只好收下书信,“我与幼文自幼相识,只是五六年不曾相见了。回到古月,必定邀请幼文、幼武过府叙旧。”
“幼文自幼饱读诗书,她那双生哥哥幼武却不喜读书,只爱玩乐……”李相还要说下去,这时小石头敲门而入,“殿下,水已准备好,请您沐浴更衣。”
李锐这才退了出去。
百里晓揉揉眉头:“终于走了。”
小石头悄声道:“人装在木箱子里叫人抬了进来,放在了西厢房内。”
“一切可还好?”百里晓急切问道。
“一切顺利。只是无恨守在那里,不肯离开。”
百里晓心内无奈地叹了口气,此刻自己分身乏术,既要遮掩王飘然已经去世的实事,又要对付突然转变态度的李相,还有这李幼文,他看着手中的这封信,想起百里幽对李幼文不佳遮掩的情愫,眉头不由锁得更深,“算了,随他去吧。有他守着飘飘,本王倒是更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