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彼岸花海

彼岸花海，是这黄泉路段最美的地方，在黄泉路旁不远的一片空地，长满了红色妖艳的彼岸花，这阴间的黄泉路上凄凉，时时弥漫着哀怨之气，故能在这路上生长的植物本就不多，彼岸花算是列外，好似越是这样凄惨的环境越能绽放得绚丽。

花开一千年，花落叶生一千年。这片花海，给这冰冷灰暗的黄泉路，增添了一笔浓浓的艳色，这也是我们五鬼除醉仙阁外最常来的一个地方。

我到的时候，看见横生躺在彼岸花丛中，他身穿白色的衣裳，在一片红艳中特别显眼，我走近，看见他安静地望着那星辰稀疏的夜空，我在他旁边坐下，把酒坛打开递给他。

他也不起来，就这样随意地躺着喝，看见好些酒洒了出来，怪浪费的。

“起来喝，这酒那么贵，不能浪费。”我不满道。

“那你拉我一把呀。”横生向我伸出手道。

我伸手将他一把拉起，与他在那花海中坐着饮酒。

“不开心吗？”我喝了一口酒问道。

酒坛在我们中间，他一口，我一口的喝着酒，千年的桃花醉，味道浓烈，一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在口中经久不散，果然，越耐得住这漫漫时光的酝酿，越能芳香四溢。

“你知道我为什么喝到的彼岸醉是苦的吗？”横生望着夜空，喝了一口酒道。

“知道，你也有一段无果的情，那次你消失了一个月，就是为情所困吧。”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谁情伤？”他侧脸望着我，很是认真地问。

“额...这个，我得好好想想。”

我望着他，愣了片刻后道，而后寻思着我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横生除了我们几个之外，走的比较近的鬼好像是没有的，秋离嘛，也是不可能的，我嘛，就更不可能了，傻子才会去喜欢一个无心的鬼呢，那就剩下胡子哥和悠然了，横生性取向一向正常，不可能走这条路。会不会是在引魂的时候，喜欢上了哪个女鬼，奈何那女鬼要投胎，不能在一起，嗯，及有可能的……

“哦.....我知道了。”我笑着望着他，他眼睛一亮，期盼地等着我的下文。

“你肯定是在赶魂的时候，喜欢上了哪个女鬼，可惜她要投胎，不能与你厮守。”

我以为他会说，你真说对了，可惜片刻的沉默，横生眼里的光芒慢慢暗去，只不停地喝着酒，内心好像很不爽的样子。

“看来我还真是个傻子，竟会期盼着你能懂。”横生不快道，又是不停地灌着酒。

“我...我说的不对呀？”我尴尬的望着他，反思着自己哪里说错了。

一阵风夹杂这彼岸花的芬芳吹过，彼岸花摇跃着荡起一层层红色波浪，美如梦幻，我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美景，被那红色的妖艳晃得有些迷离了，却没注意身边的横生似乎已经醉了。

我恍惚间听到了他的一句：“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个人便是你。”

我回头，看见横生已经醉倒过去，酒坛从他手中滑开，里面的酒不停的往外流，我捡起酒坛，不停地灌着酒，耳边回荡的是横生方才那句：“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个人便是你。”

这句话，为何这般熟悉，好似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我望着横生，原来你真的这般傻，会爱上一个没有心的鬼。

我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快乐或者痛苦，但我知道，横生很痛苦，因为我的反应迟钝，又或者即便我反应不迟钝，我也不可能爱上他，没有机会和希望的爱，这才是最让他痛苦的吧。

我想起了初识横生的时候，那是三千年前，当我在那孟婆搂中醒来的时候，第一眼望见的便是他，那张苍白又略带虚弱的脸庞，依旧难掩他的俊气，一身宽松的浅灰色发白的旧衣袍下，隐约可见他胸前的好几处细长的伤疤，楼中的房内昏暗沉静，只听到烛光燃烧的细微声响。

他守在我的床边，面无表情，目光空洞无神，我睁眼地那一刻，恍惚觉得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和他。

那时的横生也如我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孟婆说她是在忘川河边发现我们的，那时候我们满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我的心脏部位被剑穿透了，伤口处血肉模糊，没有灰飞烟灭真是一大奇迹。

孟婆把我们带回了孟婆楼中，给我们灌了几天的汤药，先醒来的是横生，但是他脑子一片空白，听孟婆说我同他是一起被发现的，便想从我口中知道他是谁。可惜我醒来之时，也什么都不记得了，胸口的伤慢慢好了，但是心却没有了。

那段时日，孟婆一直都很细心的照料我们，每日忙完之后，便拉着我们两个陪她喝茶，每次都是她一边絮絮叨叨地，我和横生呆呆地听着，然后很快便昏昏欲睡了。

孟婆给我们两个都取了名字，我因为无心，所以直接就叫吴心就好了，孟婆看着横生，沉思了好一会，然后笑道：“就叫横生吧，我也不会取名，叫什么不重要，有个名字就可以。”

我和横生听了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正逢鬼界很多地方都缺人手，其中数最低层的引魂者缺人最厉害，孟婆便把我们两个推荐给了黑白无常。

大概是我和横生站在一起，有对比的原因，黑白无常一见到横生，满意的不住点头，转而看到我，一个弱小的女鬼，虽长得也不错，但却是无心的，双双失望摇头的模样，可又碍于孟婆的面子，黑白无常还是收下了我。从此，我和横生便是这阴间一名小小的引魂者。

做了引魂者之后，我的区域常常会有魔界的人来扰乱，很多次在我快要支撑不了的时候，是横生及时出现帮的忙。每次我都说谢谢，他总是清淡地说，谢谢不够，要请他喝酒，于是我们便经常去醉仙阁，每次去都会叫上悠然，秋离和胡子哥。

我与横生算是同病相怜，而他也是我最感激的那个人，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他每次处理完自己辖区内的事物之后，都默默地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保护我，也是有了他，我的区域内，再也没有魔鬼界的人来骚扰。

后来，我们都足够老练，修为也足够高深，大大小小的事故都能应对自如，横生便不再像以往那般担心我了，只是会在孟婆楼等着我办完事，拉着我去彼岸花海喝酒，我的酒量大概就是那样被练出来的。

我曾经在横生望着我的眼神中，隐约地望见了那些情侣间才有的神情，可惜我并不能体会也并不明白那种感觉，横生，即便我不愿，可我还是伤害了你。

夜空中的月亮慢慢落去，我扶起醉沉沉的横生，将他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今夜的我，依旧睡得很沉，横生说的对，无心之鬼，怎会因事烦恼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