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讽刺

类别:其他 作者:薄野扶苏字数:3274更新时间:22/08/06 17:45:00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女子眼中的情绪由不敢置信渐渐转为一种难以言明的惊悸。

“怎么会这样?”幻姬厉声喝问。

颜九儿冷凝的眸子里一痕血色,低冷的嗓音如同鬼魅:“时机成熟,一切都会被改写,现在不过雏形。”

幻姬感到身体一阵战栗,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慌爬上她的心头,死死扼住她的喉咙,她的呼吸猛滞。

她竭力攥住手,一字一句艰涩问:“到底是什么!”

颜九儿的唇角缓缓绽放一个残忍的笑:“是炼狱。”

“什么!”幻姬没听清似的,睁大眼睛盯着她。

颜九儿的眼睛倏忽缩紧:“你只消看着,你觉得我现在可能告诉你?”

幻姬绝望的合上眼,她心中早有揣测。

楚中灭了,长生殿,未央宫早在五百年前成为瓦砾,大公子,二公子,东方禹,老祖宗,全都死了!

死了的他们,崩塌的宫殿,还有活着的她,九儿,青画,还在那方世界里栩栩如生,过着一如既往地生活?

仿佛在那方世界,楚中还在,长生殿还在。

所有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都还在。

仿佛而已。

她的心脏如被人重击,狠狠的痛了一下,用力的抓紧颜九儿的手,一向妖媚的眸子荡尽冷静:“九儿,我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不准再拿死者开玩笑!”

颜九儿淡笑的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低语,每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戳进她的心脏:“幻姬,你以为还是五百年前?”

她挑眉:“大公子死了,一黄土,成为白骨!”

她一指一指的扳开幻姬的手:“醒醒吧,你我,青画,都不过是阁主的一条狗。”

幻姬紧握的她的手渐渐松开。

青丝遮挡了前额,看不清她布满阴影的眼睛。

良久,一种似是而非的怪笑从她的喉咙中发出,怪笑声先是很小,后来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刺笑。

幻姬忽然抬眸,冷冷的看着她,如同看一个死人。

颜九儿被她这种冷厉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

她的薄唇冷启,如九尺的寒冰:“颜九儿,你连死人都不放过,早晚会得到报应,你,阁主,都一样!”

说完她转身,袍子翻飞,气流激荡起梨花簌簌落下,似一场鹅毛大雪。

和五百年前太像了。

那时候,她,幻姬,大公子,青画,她当真以为能够一辈子。

“九儿姐姐。”柔腻清润的嗓音在唤她。

颜九儿有一瞬的怔忪,尔后那颗饱经黑暗的心脏重新捡起了盔甲。

“青儿。”她唇角酝酿好微笑,然后回首去看她。

***

重逢季舒玄,白顷歌从初始的喜悦和震惊中缓过神。

无论她怎么问,季舒玄对他这么多年在鬼域的事讳莫如深。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熟悉的触感。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偏偏白顷歌心里蔓延着一种奇特的感受,仿佛,季舒玄不再是季舒玄。

他的气质,他的眼睛,他的表情,都似乎和以前不一样。

以前的季舒玄给她的感觉不是这样的。

但面前的这个人明明就是季舒玄。

“我的雪衣,谁杀了她?”季舒玄双眼充满根根可怖的血丝,声音冷的吓人。

白顷歌强制将心头挥之不去的疑惑感按下:“是九凉。”

“九凉?”季舒玄说话的声音颤了颤,幽冷的眸子闪过一丝痛恨,咬牙切齿的问。

她不忍去看他的表情,低首道:“云深阁九绝之一。”

“我去杀了她。”季舒玄手中幻出往生剑,眸子凛然,每走一步都带起一阵令人胆寒的鬼风。

“舒玄。”白顷歌知道拦不住他,忙跟了上去。

“小白,小白。”

“小白,小白”

她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阵阵遥远的呼唤。

小夭?

“娘亲,阿简不要你死。”

阿简?

白顷歌这才想起自己被九凉杀了,目下只是一个鬼魂,擅自离开冥府,经过鬼门关时是会魂飞魄散的。

“那个,舒玄。”趁着季舒玄还没有离开冥府,她脚下生风,流星赶月般追了上去。

气呼呼的说:“舒玄,我现在死了,你能用帮我销一下生死簿么?”

季舒玄红着眼睛,一心想着复仇,这才发现白顷歌已经死了,手中幻出生死簿,在上面勾掉了白顷歌的名字。

白顷歌拽住他的胳膊:“舒玄,我先回身体,再来找你。”

季舒玄没有说话,只是空洞的点了点头。

白顷歌不放心的看着他,不想让他走吧,知道杀女之仇不可拦,让他走吧,又实在担心。

可是她又不得不先回自己的身体。

再三嘱咐了季舒玄,白顷歌才终于走了。

***

“呜呜~~”白夭趴在她尸体上哭的心肝肉儿的痛:“小白,小白。”

“哇呜哇呜~~”阿简扑在她怀里嚎啕:“娘亲别死。”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

柔和的阳光对她来说也显得异常的强烈刺眼。

她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伸手按了按眸子。

白夭和阿简哭的昏天黑地的,她略有些头疼,心疼的替阿简擦掉眼泪:“好阿简,别哭了。”

“呜哇,鬼啊~~”白夭大喊一句,哭的太久,酸胀的瞳眸看不清眼前的人,一巴掌打了过去。

白顷歌反应倒快,一个小擒拿手将她攥的紧紧的,调侃:“小夭,打人可不是个好习惯。”

眼前分明是活生生的白顷歌,白夭先是惊愕的瞪着她,尔后哇的一声哭出声,噌在她身上:“小白,太好了,你没死。”

白夭的体重不轻,压得她死死的,加上阿简也是又惊又喜,喜极而泣,扑在她身上,她两只胳膊抱俩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等他们激动够了,白顷歌才酸腰背痛的站起来,回到屋子里沐浴换了套干净完整的衣裳,对白夭道:“你在这儿好好看着阿简,我要出去一趟。”

“娘亲才好,又要去哪儿。”阿简抱住她的腿不让走:“要走带阿简一起。”

白顷歌给白夭使个眼色,搂起阿简,亲亲他的额头,柔声劝道:“阿简乖,娘亲一会儿就回来。”

“不要,阿简不要。”阿简不想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了。

白夭也是,故意不去看她的眼色,不满道:“你还没说你怎么活过来的,这才换套衣裳的功夫,你就又要走了。”

白顷歌被两人缠着走不了,无奈道:“是季舒玄,我遇见季舒玄了,小夭,现在他有危险,我必须去看看,你帮我看好阿简。”

白夭见她神情不似作假,惊诧之余接过了阿简,将阿简用灵力牢牢箍在怀里:“季舒玄不是..”

白顷歌将清云召唤过来,坐在云朵之上,向她道:“我回来再对你细说。”

***

云深阁。

“九凉大人,有人找你。”

一个满身是血的守卫落荒而来,跪在地上向九凉求救:“他说一定要见大人,否则..否则..”

他的目中充满恐惧。

九凉正在数琉璃珠玩,被他骤然打乱,不悦的皱了皱眉,袖子随意一挥,将他打出门外:“别烦我。”

等她慢悠悠的数完琉璃珠,伸了个懒腰,才婉婉发现浓稠的血腥味在空中聚集聚集,熏的人简直作呕。

和那一日霍府的腥臭的浓重的血腥味一样。

艳艳的血色逐渐逼进她的眼,她唇边侵染一袭嗜血的狠戾。

袖出千劫剑,跳出屋子,那个要找她的人就在夕阳下等她。

“你是谁?”她眨着天真的眼问。

季舒玄剑指她胸口,毫无感情的问:“你杀了季雪衣?”

霍九凉点头:“你来替她复仇?”

季舒玄没说话,一剑刺过去,霍九凉身子一偏,轻巧避了过去。

纵然千劫剑在手,对手终是一代鬼尊,霍九凉根本不是对手。

就在季舒玄的剑要落在她的脑袋上时,她还以为,死过一次的她又将死第二次。

剑气纵横,如夜空压下,排山倒海的气势,迫得霍九凉心口一闷,咯出一口猩血。

季舒玄的双目崩裂,如同凝结成痂的赭红,双手紧握利剑,手背上青筋暴突,倾斜的身子向她砍下。

那一瞬,似乎风卷残云,恐怖的厉鬼噬人。

从未在生死关头怕过的霍九凉忽然,那么一下,为他可怜。

可怜他父母心,可怜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他未能见到女儿最后一面,可怜季雪衣死之前还面孔扭曲,大叫的却不是父母的名字。

娘亲早辞,久远的亲情被时光稀释,只余下星芒的浓郁的刻骨铭心的感觉。

她屠杀霍府之后,一向视这世上的亲情为粪土。

没曾想此时此刻,在人生第二次死亡来临之前,她却忽然重新忆起了那遥远的不能再遥远的亲情。

呵。

果真讽刺。

她的唇边溢出淡如游丝的冷笑。

那一剑迟迟没有落下。

她奇怪的扭头。

看到了顾北倾世的妖异身姿,站在高高的屋檐之上,如同一尊可望不可即的神祗。

“大.人?”她愕然的仰望。

他的线条披上一层夕阳的寂冷荼蘼,朱色的唇轻启:“九凉。”

“你失败了。”

他说。

“什么?”九凉一时没转过弯。

直到她看到气喘吁吁赶过来的白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