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惊险

警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深夜，大雨瓢泼，刺眼的车灯撕开无边无际的黑幕，沉重的水滴砸在车身上，发出清脆的爆响。

李铭开车，小飞和我坐在后排车厢，车中再无其他人，就连一件行李也没有。

半小时之前，我还呆在那间压抑逼仄的审讯室里，试图催眠自己去召唤冷月现身。转眼之间，真叫人难以置信，我现在已经行驶在去往不知何方的高速路上。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问。

没人回答，甚至没人看我一眼。

“你们这些混蛋，大坏蛋！你们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你给我安静点。”李铭没回头，眼睛依然盯着前方。我感觉到车子似乎是要飞起来。

“停车！我要回去，快放我下去。”我喊了起来。我拼命拍打着车门，想推开这坚固的桎梏。

“小飞，”李铭冷冷地说。

小飞犹豫了片刻，还是用铁钳般的手按住我的双手。

“求求你！小飞！你放了我吧。”

“我帮不了你，莫小伍，请你安静点。”

“不！你一定要帮帮我。如果我不见了，我父母一定很伤心。他们已年近花甲，身边就我一个女儿，没了我，以后谁去照顾他俩啊。”

“冷静点，莫小伍，”他的语气有点松动，“你先不要这么激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一下自己。

“李铭，靠边停车。”他喊道，声音里带了点命令的语气。

李铭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又加快了车速。

“李铭，咱们不是那些滥杀无辜的吸血鬼，我们存在的意义难道不是保护人类安全吗？”

“我知道，”他沮丧地吼道，声音震耳欲聋。时速表的指针已经接近极限了。“但她终究是血妖，尽管她现在还未转变，小飞，你不要忘了，她是血妖！”

我感觉到坐在身边的小飞全身猛地一颤，看到他的眼底碾过一轮愤怒和痛苦，我有点紧张和好奇。难道小飞跟血妖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我很想问个明白，但根本没有这个胆量。

小飞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靠边停车，李铭。”

“不。”李铭说得斩钉截铁。

“我不会眼睁睁地看她落到那帮疯子的手里，”他低声说道，“李铭，你我都清楚，教团这些年表面上和睦，实际上勾心斗角，暗存私心。他们已经完全违背了最初成立的宗旨。”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慨。

“你疯了吗？”李铭吼道，“难不成你想逆反。别忘了，你的命是大家长救的。”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发怒的表情，吓得往后一缩。

好一阵子，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引擎的隆隆声和雨滴与车声的碰撞声。

我打破了沉默，“求求你们了。”声音轻似耳语。

李铭把一腔怒火发在了我身上，恶狠狠地咆哮道：“你休想！”

与此同时，小飞迅速地摸出一把枪，重重地抵在了李铭的后脑勺。

“靠边停车，李铭。”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很坚决。

车速明显降了下来，由于惯性，我向前一蹿被安全带拽了回来，接着又猛地弹回到座位上。

“你不后悔？”李铭叹了口气，连声音都沉重了，“一旦背叛教团，结果只有被处决，你觉得，你还能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个世上吗？”

“李铭，拜托你照我说的去做，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他从紧咬着牙缝里吐出这么一句。

警车已经是在缓缓地往前爬了，要是换成别的车，我们一定会被后面的车主骂死。

数秒之后，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路边。

“你记住。你要为你自己所做的决定，承担任何后果。”李铭一脸严肃地提醒他道。

随后，他便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跳下了车。一股冷风裹挟着雨水瞬间涌进车内，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小飞收起枪，轻松地冲我咧嘴一笑，“我送你回去。”

“快去甜品店。”我急迫地催促他。

他把我搀扶到警车副驾驶，帮我系上安全带，就立马钻进了车子的驾驶座上，发动了引擎。车子一打着，我们猛地掉了个头，沿着来时的高速路疾驰而去。只是开车的人换成小飞，目的地变成了甜品店。

“谢谢你，小飞。”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一脸焦急。

他朝我笑了笑。“别担心，小伍，”他的声音很低，但很愉快，“我们很快就到了。”

我转过头瞅他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我只是勉强认识他，然而，不知怎么的，一想到他因为我背叛教团而受到生命威胁，我心里就感到十分难过和内疚。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呢？”我困惑地望着他，脸上还挂着眼泪。尽管我知道他不同于其他吸血鬼猎人，但却没料到竟如此简单求得他的帮助。更何况他是压上了自己的性命，这让我太受宠若惊了。

他脸色微慌，但很快归于无迹。

“并不是完全为了你，”他低声说道，“申屠家族的势力没落后，教团内就开始出现了勾心斗角的龌龊行为，”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悦，“大家长的位置岌岌可危，每个人都想取而代之。说了你都不敢相信。这是他们最喜欢想的事了，甚至把保卫人类的宗旨都抛之脑后了。”

他停顿了片刻。

“我不习惯每天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生活，早就想离开了。现在恰好有这个机会，我既能帮你，也能解脱自己。”他一脸轻松地说道。

“李铭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背叛教团的人，都会被他们处决吗？”我表情紧张地问道。

他耸耸肩，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你为什么没有血妖的气味呢？”他把话题转移到我的身上，目光仍专注地看着前方。

我毫无戒心地解释着，“因为这条红绳，”我将左手伸出来，撸起袖子，指给他看，“它将我的血妖气味完全掩盖了。”

“这么厉害的绳子，哪儿弄来的呢？”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大声问道。

我犹豫了一会儿回答他，“莱昂，他给我的。”我刻意避免了吸血鬼三个字，生怕勾起他悲惨的经历，我记得有谁提起过，他家人的死好像与吸血鬼有关。不过也有可能是血妖，我暗自猜测道。

“你喜欢他？”他如呼吸一般自然地问道，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我迅速地别过脸，看着窗外。对于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喜欢与否又能怎样？重要的是他已经有了爱人。真是的，每次想起这个都会觉得心脏突然抽紧，我立马擦了擦夺眶而出的眼泪，有些难为情。

“你真傻，”他说，“为了他俩，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哎，你真是我见过最傻的女孩。”

我从窗玻璃上看到他在摇头，接着又瞥了我一眼，显得很茫然，于是又把目光移回到了前方的路上：“你肯定值得这样做吗？”

我听后笑了笑，笑容有些凄凉，而且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我听见了轮胎扎过桥面的声音，虽然黑暗中很难看清。这座桥是高速出入口与县城的连接线，我知道我们快到了，心里不由得紧张不安起来。

“放心吧，”他好像是察觉出我的异样，安慰道，“他们不会出事的，才过了一个时辰而已。”

“你会不会杀害他们？”我胆战心惊地提防道，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一道冷光从他眼里划过，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不会滥杀无辜，”他说得很直率，“我只猎杀那些为非作歹，祸害人类的吸血鬼。”

我松了一口气，那种不好的念头暂时被压了下去。尽管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但我的心里始终有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隐忧。而且是越接近甜品店，越忐忑不安。

刚驶过大桥，这时警车突然颤动了一下，车子的顶部向里凹陷了一大块。我心里一沉，不详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我刚要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身体就让小飞的手给拽过去，嘴也被堵住了。

“是吸血鬼！”

他松开了我的嘴，悄悄地掏出猎枪，对准了车顶。

“会不会是莱昂？”我微颤着小声问道，上下嘴唇不停地哆嗦着。我能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不是纯血吸血鬼。”他嘘声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一刻也不敢分神，双眼如鹰隼般凶狠地盯着上方。我害怕地颤抖起来，窝在他的怀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他也用力环住了我的肩膀。

突然间，一阵疾风从窗外扑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量重重地抛了出去。同时，子弹撞击车身的“砰砰砰”声在我身后响起。

小飞单腿跪地，手持金属猎枪，像一头野兽般盯着前方。我趴在他身后的水坑里，仰着头，尽管暴雨如注，我依然能看清前方的吸血鬼。他身姿优雅地站在车顶上，左右身侧蹲伏着两只丑陋狰狞的吸血鬼。它们身体绷紧，露着獠牙的嘴里发出渗人的嘶声，正贪婪而兴奋地看着我。

“血妖，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