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世上已十年（一）

“窗外的雨刚刚停，

午后气息浓浓的才散去……”

萧遥缓缓地摘下头盔，放在枕边。他的眼睛仍然闭着，“四天”中发生的一幕幕在他脑中飞速地闪过。

不知为什么，在回忆里，他全程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观看，看着自己翱翔天际，看着自己被一掌拍飞，看着自己给扈从们军训。

他本来有些担心，怕自己会产生记忆和认知上的混乱，但是这种旁观者式的回忆基本消除了这种可能性。他想起来，这和自己提出的用“旁观者参照理论”避免vr环境下认知错觉的方法很相似。

“迷迷糊糊张开眼，

刚才的梦我似乎在一瞬间看见你，

ohgod已经，

不知多久没想起……”

温暖的红色阳光斜射进来，铺满了半个卧室，照在萧遥的脸上。他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伸手摸到正在播放歌曲的手机，把它拿得更近一些。

他就那么躺着，沐浴在温暖的夕阳里，脸上带着不知是笑意还是倦意的表情，静静地听着曾经最喜欢的歌手轻轻在耳边哼唱。

“oh why没想起不是忘记

oh why没想起你是平静

想起了你

是想起那样一个夏天……”

在最后一个音符跳跃着消失的时候，他睁开双眼，望着头顶上那个黑色的铁艺吊灯，眼中似有些恍惚的样子。

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18点07分，距离游戏下午开服时间14点整，刚好过了四个小时。

一比二十四的时间流逝速度，这是《新网络创世纪》的时间流逝设定。在保证玩家有足够时间享受游戏的同时，也弥补了游戏过慢的节奏可能会为人诟病的问题。

这让萧遥想起了“黄梁一梦”的故事。卢生落魄，巧遇吕翁，娶崔氏女，封燕国公。子孙满堂，荣华尽享，八十而故，梦醒犹见蒸黄梁。

有人说，这个卢生怕是活不下去了。因为梦做的太真，与现实反差太大，他一定承受不了。

实际上，故事的后半段里，卢生却是看破了一切：

“夫宠辱之道，穷达之运，得丧之理，死生之情，尽知之矣。”

所以，当萧遥再次意识到自己的腿不能动时，只是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他正准备坐起来时，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他设置的唤醒歌声，而是一个未知的短服务号。

“喂你好。”

“先森你好，请问您是xxxx的机主，xxxx的账户持有人萧遥先森吗？”

对面的妇声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

“贷款不借，基金不投，信用卡不办，房子不买，车开不了。”萧遥直接又不失礼貌地回答，准备挂掉电话。

“不是的萧先森，这里是xxxx银行，刚刚您有一笔三百万元整的大额入账，我们希望……”

“等会！”萧遥打断对方的话，“你说多少钱？”

“系统显示是三百万元整，萧先森。”

“你等下，我看看。”

萧遥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切到短信页面，从几百条“亲我们店铺打折了哟”的短信里，找到了xxxx银行在两个小时前发来的短信。

还真是三百万！

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因为“旁观者参照理论”的原因，他的意识里把自己卖专利这事也当成了“游戏梦”，所以即使收到了短信和电话，他仍然会觉得不真实。

“萧先森，您在听吗？”对面的女声问。

“喔……在！我在！”

“是这样的……”

对面表达了想要他成为银行“钻石级客户”的建议，而萧遥暂时没空理会这些事，草草地拒绝了，但是仍向对方承诺会考虑一下，让她明天上午打过来。

挂了银行的电话，他立刻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熟悉的名字，按下了播号键。

“我艹你大爷！怎么才联系我！我还以为你死了！！！”

对面几乎是瞬间接听了电话，然后一串连珠炮似地轰了过来。

萧遥无奈地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些，等着电话里那个跟开了免提一样的大嗓门吼完。

“说吧！找我啥事！”

“耗子，你有空没，出来一起吃个饭吧，我……”

“我靠！我是不是听错了？今天啥日子？”

对面又开始了嘴炮攻击，萧遥哭笑不得地打断他：“你丫能不能让我说句话！”

“行行行你说你说。”

“我有正经事求你，找个不那么吵的地儿，吃点东西坐一会，咋样？有空没？”

“有空！就算没空，你找我我也得有空！跟特么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不见你一面你就真说不定死翘翘了！！”

“我不是不方便嘛。”

对面沉默了一会。

“你在家等着，我开车去接你。”

没等萧遥拒绝，对面biu地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他奶奶的，还是那个臭脾气！

……

国尊大厦，又是这里。不过这次不是95层的会议大厅，而是更高的101层的空中餐厅。

“我说耗子，你这也太浪费了吧？吃个饭你选这种地方，前门随便挑个小馆子不就得了！”

萧遥看着眼前这个长着俊俏白面皮的男人说。

“别废话！今天我请，我就说了算！你就带上嘴和肚子就完事！”

“哎你个孙子，说得跟我请不起似的！今天晚上还就我请了，你敢结账我就让你陪我一块坐轮椅！”

“你先打得过我再说！”

俩人坐在包间的窗边对喷着，过去的十几年中，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都是以这种鸡吵鹅斗的场面开局。

被萧遥叫做“耗子”的，是他的老同学兼铁哥们林昊。两人从高中起就是每天混在一起的好朋友。林昊因为长的帅，家里条件也不错，那会很受女生青睐，但硬是一个女朋友也没谈过，据说是因为某个求而不得的初恋的原因。

上了大学，两人虽然分开，但也没有断了联系。那会林昊读的是建筑设计专业，成绩居然还不错。直到大四的某一天，俩人在老家碰头吃饭的时候，林昊说他被一个同班女生给“抢亲”了。

对方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生，长的也挺漂亮，平时也没表现出过多的亲密。直到大四开始实习那天，女生忽然就向她告白了。

一开始林昊还有点蒙，后来觉得这姑娘还不错，也没多想，就答应在了一起。然后有一天，他被姑娘带回了家里见家长。

当女方那戴着十个大戒指，身材魁梧的父亲出现在他面前时，林昊才知道，姑娘家里是当地市里最大的建筑商，财力和势力都不是他能想象的到的。

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么个平时软绵绵静悄悄的普通妹子，居然是个标准的富二代。

然后他的准岳父大人半玩笑半威胁地对他说：

“我闺女可是个好姑娘，从小到大就谈了你这一个对象。你要是敢对不起她……”

然后，在女方一以一家建筑公司、一幢别墅、一辆陆虎和几百万现金的嫁妆威胁下，林昊正式成了人家的姑爷。

这事当年在同学之间即是个笑话，也是个美谈。

“说正经的，我有点事要你帮忙。”

“说，哥们能办的一定办，办不了的帮你想办法。”耗子爽快地说。

“我要弄个酒馆，需要你帮我弄个设计图。现成的也行。”

“酒馆？”耗子有点没明白，“你是说要开酒吧么？”

“不是酒吧，是酒馆。”萧遥强调了一遍，“你知道的，就是游戏的那种酒馆。”

“你这是抽什么疯？赚钱烧着了？”林昊说，“那玩意开起来有人去么？你要在哪开啊？”

“在……游戏里。”萧遥回答。

“你大爷的，玩游戏玩傻了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