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笑话

类别:其他 作者:括剑灵字数:4482更新时间:22/08/07 11:22:24
正当我惊骇之时,坐在兰陵王身侧的那名绯衣女子已娉婷而立,清冷的道:“只有乐声没有舞蹈岂不单调,奴婢愿助舞,不知圣上愿赏否?”

她的声音如寒冬的积雪,让人从骨子里冷到心里,然而坐在我身侧的郝湘东却浑身一震,目光凌厉的逼向那名绯衣女子。

那名女子在郝湘东的逼视下依旧不卑不亢,目光清冷的注视着郝湘东,郝湘东忽而一笑,道:“既有舞姿可欣赏,朕怎好拒绝。”

绯衣女子向郝湘东缓缓施了一礼,目光在我脸上掠过,我在她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了一抹悲悯,然而却不知道她是在悲悯自己还是在悲悯我。

白衣琴师的乐声倏然停顿了一下,他的目光似是向这方探了过来,又好似根本就没有瞧这边,然而绯衣女子已在他这短暂的停顿下站起来。

甩袖昂首,滑步至水榭中央,琴音再度袅袅响起,绯衣女子轻移莲步,翩然起舞。

她身上的绯色窄腰曳地轻纱褶裙随着她的舞动而飞扬翻卷,裙摆处坠饰的碧绿宝石偶尔映着灯火,便如流星倏然闪逝。

郝湘东痴迷的看着她轻摆腰姿,目光中流淌出一抹*及更复杂的光芒,我看着那绯衣女子随着琴音的节奏翻飞跳跃,一颗心越发的不安起来。

侧头看向兰陵王,他正举杯向我泯然一笑,眼眸深处却藏着一抹忧伤,目光一转,转向那腾跃至阶梯上来的绯衣女子。

我的心头大震,下意识想要阻止那名女子近到御前,然而不过是眨眼功夫,那女子已经步上几案前,她媚眼如丝,丝丝缠绕着郝湘东。

而郝湘东已然忘情,目光凝在她身上,久久不曾稍移。

“铮”一声,琴音嘎然而止,绯衣女子也似舞到极致般软倒在地,绯红的裙裾如一朵妖娆的蔓陀萝悠然盛开,她脸上的幕离似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拔开来,缓缓露出一张如玉般精致的面容来。

看着她,我撑大眼眸,惊得站了起来,那是怎样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然而让我震惊的不是那张脸有多美,而是因为她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疤,更是因为那张与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是她!

四下冷寂无声,我惊惶的看着眼前的绯衣女子从容的站起来,衣料磨挲发出声响,陡然惊回我的神智。

我不敢望向身旁的郝湘东,我都震惊得心神皆颤,又逞论他这个深恋岚儿多年的当事人!

就在绯衣女子起身的那一刹那,身旁已有一道紫色身影快速掠出,倏然攫紧岚儿的手腕,艰涩道:“你是岚儿?”

郝湘东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可从他浑身惊颤的样子看来,我也知道他该会有多么震撼,一直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已面前,那种震撼怕是谁也会有。

绯衣女子盈然一笑,脸上那道狰狩的疤痕似一只丑陋的爬虫颤巍巍一抖,让人打心里升起一股深悸的寒意来。

她微勾起红滟的唇,嘲讽道:“皇上还记得嫔妾,该是嫔妾莫大的荣幸吧。

”郝湘东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震,突然甩开了她的手,颤拌着向后退了儿步,凌厉的瞪着她,“你不是她,说,你到底是谁?”

她突然如夜枭般尖利的笑起来,声音中带着绝望的悲凄,“郝若到时秋已半,西风门巷柳萧萧,皇上可还记得在永巷前您向嫔妾承诺过什么?”

郝湘东怔怔的看着她,高大的身躯抖得如风中落叶,我下意识绕过几案想要去扶他,脚下却似灌了铅般,怎么也挪不动。

“皇上说过,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如今您新人在怀,便也要忘了旧人么?”指控的话语从她微启的红唇悲怆的道出,她的泪也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簇簇滑落。

郝湘东全身一震,不自觉的向她走去,他抬起手颤拌的伸向她,犹难以置信的道:“岚儿,你没死?你当真没死?”

绯衣女于见他哀恸,刹时泪流满面,再也徐不得朝臣皆在,翩然投进他的怀里,“湘东,我回来了,你的岚儿终于又回到你身边了。”

“岚儿,岚儿,岚儿……”郝湘东紧拥着怀中的软玉娇躯,忘情的呼唤着她的闺名。

看着几案前忘情相拥的两人,我的心苦涩极了,幸福来得竟是如此短暂,在我还来不及细细体会时,它已然挥手离去。

或许作为替身的我,此时该一鞠躬完美的谢幕。然而,我的心为何会这样的疼,“阿湘东……”

唇无意识的嚅动着,我低唤着他的名宇,可他却不似以往一样回头来看我,他的全副心神早已落在他怀中的女子身上。

四下寒凤寂寂,掠过我的脸,我只觉得寒意彻骨,郝湘东无视朝臣,更无视我的存在,打横抱起岚儿就要向台阶下步去。

我知道我应该拦住他,否则明日的我会是前朝后宫的一个笑话,然而声音却似卡在喉咙上,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怔怔的盯着他,只盼他能回头,只要回头看我一眼就好。

就在此时,郝湘东回过头来睨着我,他的眼眸深处夹杂着激动、喜悦与挣扎,看着我面色如纸,他脸上浮现一抹愧疚,却终是狠了心,抱着岚儿掉头就走。

心中的信念陡然崩塌,我摇晃了一下,颓然跌坐回椅子里,身上的力气去如抽丝般,缓缓闭上双眼,将眼底急速涌起的泪逼回心底。

我该体谅他的,那是他爱了一生的人,他选择她亦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为什么心底还是有怨,怨岚儿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我大喜之日回来,亦怨郝湘东,为什么不能徐及一下我的感受,为我留下?

可是即使我再恨再怨,此时他们已翩然离去,徒留我一人在此接受着朝臣冷嘲热讽的注视。

是啊,我就是一个悲剧。处心积虑的爬到皇贵妃的位置,原以为大好的明天就在前方等着我,却没料到封妃当晚,我便成了失宠妃。

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云秀已近到身前来搀扶着找,她担忧的望着找,几次想要说话,都欲言又止。

“皇上已经离开,我们再留下去也没有意思了,走吧。”扶着云秀的手腕,我缓步步下台阶,朝臣奚落的目光紧紧的跟随着我,我的心微凛,抬头扫视着他们。

他们却又做无事人般移开了目光,然而待我转了头,那些目光又像一张巨大的网向我逼来,逼得我喘不过气。

云秀伸手紧紧的握住我冰冷的手,压低声音道:“娘娘不必理会他们。”

心底漫过一丝涩然,就算我想理会又能理会得了么?郝湘东为了封找为妃,在前朝后宫掀起了多大的风波?可是封妃当日,他却带着来历不明的残颜女于离去,这无疑是当众捆我的脸。

既便是这样,我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还能有何精力去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人?

在众人不加掩饰的恶意目光下,我强撑着缓步步出琉璃般光耀四射的汀兰水榭,一路上宫人低眉顺眼,恭顺的目送我离去。

出了汀兰水榭,宫道上停放着明黄车辇,那是刚才我与郝湘东一同前采所乘坐的车辇。忆及前一刻的似水柔情,我的心又是一阵钝痛。

景色依旧,物是人非啊。

陈公公瞧我出来,连忙迎了上来,目光中不无担忧,他道:“娘娘,皇上让奴才在此候着您,用帝辇送您回景泰宫。”

寒凤呼呼刮过,刮得我的脸一阵阵刺痛,然而再痛也是麻木的,封妃当日,我理当歇在昭阳宫的,可是他却要送我回景泰宫。

我摆了摆手,不想让陈公公瞧见我的软弱,启唇道:“不必了,我想吹吹风。”

“娘娘……”陈公公欲再言,却被云秀阻止了。

“公公先行回去吧,我陪着娘娘走一走。”说着搀扶着我向阡陌交错的甬道上走去。

两名宫女在前方提着宫灯引路,我与云秀缓步走着,眼中微潮,我仰头望天,满天璀璨的星辰早已被乌云遮挡住,再也瞧不见任何光亮。

一如我的心,被浓浓的晦涩覆盖,再也看不到前进的方向。

脚下步履踉跄了一下,我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地,手臂在粗糙的地砖上磨擦而过,泠泠生疼。

“该死的东西,你们是怎么掌灯引路的,摔着了娘娘,仔细你们的脑袋。”

云秀厉喝一声,连忙跪下身子来检查。

“娘娘,摔着哪里没有?”

身后两名宫女已经惶恐的跪下请罪,我不愿理会她们,只怔怔的盯着前方出神。

云秀见我久久不语,骇得跪倒在地,颤声道:“娘娘,您说句话啊,不要吓奴婶啊。”

我仍是不语,只侧耳倾听寒风刮过的声音,在这声音中似乎夹杂着女子美妙的歌声,是那样婉转低回,欲诉还休。

“娘娘啊,您说句话吧,奴婶瞧着您这样心酸啊。”云秀动情的唤着我,我恍若未闻,只觉得耳边好吵,吵到把那美妙的歌声都掩盖住。

微蹙秀眉,我将带有紫金镶翠玉护甲的食指放在嘴边,“嘘”一声,示意云秀安静,脸上带着朦胧的笑意,“姑姑,你听,风中夹杂着《菩萨蛮》,那是她在为阿湘东歌唱。”

云秀瞧着我的样子心酸的落下泪来,她将找抱进怀里,嘶声道:“娘娘,不要难过,皇上没有忘了您,不要难过,他只是见到岚贵人太高兴了。”

“是啊,他太高兴了,所以都忘了我了。”我顺着云秀的话无意识的回道,我早就知道在他心目中是什么地位,可一旦事实残酷的摆在眼前,我却无法接受,为什么我好不容易相信他是真心爱我了,他却又将我抛弃?

阿湘东,你可知道孤伶伶站在九层凤阙没有你在身边的我是多么的悲凉?

“没有,没有,皇上不会忘了您,他一定不会忘了您,娘娘,您不要钻牛角尖,我们回去睡一觉,说不定一觉醒来,皇上就在您身边了,而今夜的一切都会是梦,都会是梦。”

云秀心疼的泪珠滚滚而落,落在我的手背上,那灼人的热度从手背一直蔓延到心底,我挣开她,呆呆的望着天,呢喃道:“姑姑,你瞧,老天都在怜悯我,它也在为我哭泣呢。”

云秀再也忍不住,将我重新抱进怀里,她的怀抱是温暖的,然而却温暖不了我一颗逐渐凉透的心。

“小七,不要这样,没有了皇上的宠爱,你还有后宫的大权,帝王的爱情从来便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我们不能期待,亦不能将它视作生命中的唯一,否则受伤的只会是我们。”云秀哑着声音劝慰我,泪水扑簌簌直掉。

我恼怒的瞪着她,斥道:“不许瞎说,帝王也有专一的爱情,只是他把它给了他最想给的人,从而忽咯了同样爱着他的人罢了。”

云秀连忙擦开眼泪站起来,扶着我怕我再次跌倒,“娘娘,当心身子,夜深露重,我们回去吧。”

我推开她,晃悠悠的往前走去,嚷道:“找不回去,我要去赏荷花,我还要去摘莲子,阿湘东说罚我摘满一舟的莲子他才会来见我,我没摘够,他便不会来见我。”

云秀强掩住悲凄的神色,走上前来扶着我,声色俱厉的对身后仍跪着的两名宫女喝道:“还不快起来掌灯引路。”

那两名宫女骇得浑身颤了颤,连忙拾起七彩琉璃宫灯走到我们前面去引路,我在云秀的搀扶下步履凌乱的向太明湖走去。

隆冬的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乍一听去,就像深宫怨妇的哭泣声,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神智清醒了些。

迷蒙的看着前方,那边波光粼粼,竟已到了太明湖衅,回想起与郝湘东泛舟湖上的情景,心底又漫起一抹浅浅的钝痛。

举目望去,湖面上星光点点,再凝眸细瞧,湖上竟飘浮着盏盏琉璃荷花灯,我心头大震,此时已夜深人静,哪里来的人放了这么多的荷花灯在湖上?

探目四徐,只见湖心亭上亮着一盏灯,灯光下有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静的伫立着,我心中一喜,知道我喜欢荷花的除了阿湘东便没有旁人,难道刚才他是在跟我开玩笑?

一颗心刹时便被欢喜所占据,我挣开云秀搀扶着的手,愉悦的向湖心亭奔去,耳畔传来云秀的惊呼声,可我已徐不得,只想快些奔到他怀里,向他诉说我刚才的伤心与难过。

“阿湘东。”我的声音轻快的似要飞起来般,欢快的奔过长长的白玉凭栏,终于气喘吁吁的奔到湖心亭前。

他背对我而站,听到我的脚步声骤然回过头来,英俊的面容上染着一抹忧伤,“若惜。”

我的心顿时如坠无底深渊,不断的下沉,呆呆的望着兰陵王英气逼人的俊脸,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小丑,被所有人摆弄着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