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意外

类别:其他 作者:迦梨娑字数:2868更新时间:22/08/08 02:05:27
姜宁哭着不停喊他,突然感到身体一沉,被重力扯得麻木的右手旁边又多了一只手,那只手渐渐伸上来,抠住了木制楼阁的突出部分。

“你松手。”姜宁听见他的微弱声音在下面响起,更紧张地攥紧了他的右手,大声说:“我不放!死也不放!”

“松……手,我可以……自己上……来……”他断断续续地说出几个字,姜宁这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他不想死了,以他多年练习空中杂技的功底,他完全可以自己爬上来,如果姜宁再拉着他,才会适得其反,说不定两个人都得掉下去。

姜宁破涕为笑,嘟囔着说:“我慢慢松手,你不要骗我!”说着慢慢松开攥着他的右手,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本来两人在空中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姜宁的一半身体卡在窗子上,才能堪堪挂住桑怡霄,她这一卸力,自己反而挂不住了,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姜宁心想:装逼遭天谴啊!她为什么要订这么高档的酒楼,在这么高的地方吃饭?好好找个路边摊来碗阳春面小馄饨不行吗?!

幸好不是她本人掉下去姜宁松了口气,这样掉下去说不定就梦醒了,查案的计划还没开始就泡汤了。

可她完全没感受到预料中的坠地的重击和疼痛感,只是像羽毛一样,轻轻地落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人的下巴,在隐隐约约的灯光下,她只注意到这个人的眼睛,宛如一潭清澈的湖水,映着春花秋月,风霜雨雪,一眼望过去,仿佛看到了璀璨的星光落在了他的眼底。

她从他怀里落到地上,才知道他眼底的星光是什么那是渐渐燃起的火焰的反光。大火从月见楼后巷的民居里熊熊燃起,一直烧到月见楼一楼,火舌从辉煌壮美的木制楼阁底下一直延伸上去,楼里的人争先恐后地跑出来,惊声尖叫着,互相扑打对方身上的火苗,一时间整条街都喧闹起来。姜宁记起桑怡霄还在楼上挂着上不去下不来,急得不得了,只能大声呼喊刘琮的名字,希望他还在附近,没有溜出去寻欢作乐。

“你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姜宁下意识回头,刚才救了她的男人还在原地看着她。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听声音似乎还在变声期之前,应该是个少年。少年戴着银色面具,尚未冠发,身材瘦长,光看气质就知道应该是一个美少年。

“我刚才掉下来的那个窗口上还有人,我们俩差点一起掉下来,你能帮忙把他救下来吗?拜托了!”

少年点点头,脚尖轻点地面,飞了起来,一路踏着月见楼迅速而敏捷地窜上去,不一会儿就到了那个房间外的窗口,他先把桑怡霄拉上去,过了片刻又扶着他从上面飞了下来,落在姜宁的身边。

姜宁连连道谢,忘了自己还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模样。桑怡霄呆呆地站在一边,好像惊魂未定。远远跑过来一群白衣少年,拨开混乱的人群,不断呼喊着谁的名字。姜宁耳朵灵敏,立刻就听到了刘琮的声音,一下子跳起来大声喊他。

刘琮找到了她,他的脸红通通的,一身酒气,看起来刚刚还在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姜宁狠狠瞪了他一眼,谁知他指着她一脸震惊,结结巴巴地说:“公……公……公……小鱼儿,你刚刚……干嘛了?”

“我没干嘛啊,这都着火了,他们把我救出来的。”姜宁整了整衣服,依旧拿头发遮住脸,侧着身子跟他说话。

“那你……”他咽了咽口水,绕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你衣服头发乱成这样,我还以为你被人欺负了。还好还好……”

“好什么好?!”姜宁跳起来给他一个板栗,“满脑子想什么呢?你把我丢在这里不管,自己去寻欢作乐,你还好意思?”

“唉哟!我的姑奶奶,这不是你要清净地方,我才安排了月见楼,谁知道会着火啊?幸好你没事,不然……不然我就死定了。”刘琮见旁边还有人,及时收回了话头,小心翼翼地弯着腰凑在姜宁面前,问她:“那我们这就回去吧?今天月见楼着火的事很快就会传回宫,陛下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你可得帮我求情。”

姜宁哼哼唧唧,不乐意地扭了扭身子,还是点头答应了。她又答谢了戴面具的少年,最后同桑怡霄说:“我不知道怎么劝你,关于刚才的问题,如果你考虑好了,再告诉我吧,这几天,如果母亲允许我出来,我就会来看你表演。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就这样在绝望和不甘中度过一生,还是努力抓住希望,跳脱出去,你自己决定。别人说的都不作数,只能遵从内心的选择,才能获得心境的平和。”

桑怡霄还在发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可是言尽于此,她也不能再说更多,人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谁也不能对别人的命运负责。

回到仪善宫已经很晚了,沿路的各个宫殿都已经熄灯落锁,只有她的仪善宫还灯火通明,姜宁看见门口的銮驾,就知道大事不妙,她硬着头皮走进去,看见乌泱泱一群人站在仪善宫正殿里,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羽衣华服,金碧辉煌的女人。

宁央锦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腰背板正,坐得一丝不苟;鬓发如云,簪着凤凰步摇;眉眼如画,双目狭长凌厉。她抬眸看了一眼姜宁,只一眼,便让她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那双眼睛红通通的,好像眼睛的主人才偷偷哭过,它的主人从来庄重端正,为人严厉狠辣,几乎从不哭,却因为儿女出门胡闹,担心得掉了眼泪。

姜宁大着胆子跑过去,偎在她脚边,双手捧着脸趴在她的膝上,仰着头望她。她眼睛清亮,这样仰着头望人的时候格外软糯可爱,一张圆脸泪痕遍布,楚楚可怜,宁央锦一下子就心软了,不忍再训斥她。她摸了摸姜宁的散发,感慨道:“你呀……只有你知道我的弱点在哪里,我听说你在宫外出事,吓得魂都飞了,你还好意思跟我笑嘻嘻的。我不让你出宫,不是要关着你,只是我得罪的人太多,他们伤害不了我,很有可能从你身上下手。若你出事,我……”

“阿娘,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姜宁低声细语,“我不会出事的,我还要陪着你,陪着儿,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刘琮身为你的伴读和护卫,没能保护好你,竟然让你一个人身处险境,一定要罚,这次你不许求情,如果不让他长点记性,那要他也没什么用,不如赶回家去。”

“可……不要嘛,不要啊……阿娘,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喜欢他,不想赶走他。”姜宁忍着一身鸡皮疙瘩对着宁央锦撒娇,想想她也是不容易,过去二十多年不知道“撒娇”是什么东西,在梦里投一次胎反而无师自通。

“你喜欢他?”宁央锦的脸黑成了锅底,“他对你干了什么?他胆敢越界,勾引于你?”

“……”姜宁百口莫辩,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只是喜欢和他一起玩,不是阿娘对爹爹的那种喜欢啦。”

宁央锦难得露出了羞涩的笑意,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又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想必你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女孩子家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尝到‘情’的滋味,情太伤人了。我只愿你能健健康康地长大,不要像我,也不要像你父亲,我们都不是长命的人,一生中杀戮过重,羁绊太多,反而不好。”

“嗯。”母子两人陷入了沉默,人生中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没有谁能如愿以偿。

最后刘琮还是受了罚,虽然不重,他还是捂着屁股嘀嘀咕咕了好几天。姜宁险些出事,再要出宫的时候,身边就围满了护卫,一个个打扮成富家少爷,活像一群纨绔子弟偷偷带着小妹妹上街玩。

只是从那天以后,姜宁再也没能找到桑怡霄,短短一夜之间,这个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人知晓他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