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文明

厅里，查道明和马红旗正对坐着谈笑风生，玄真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懒洋洋思考着什么。原本玄真子是没人搭理的，不过经过昨夜之后，大家应该是愿意接纳她，只是她还是那副孤僻相，不愿意接近人。

我到了后，一番寒暄，三人对坐下开始聊天。

首先引起他俩注意的是那一大堆衣物，既有羽绒服也有皮衣，还有一件狗皮袄子。马红旗颇为奇怪，问：“小米师傅，你准备这些冬装做什么？”

现在不过初秋，白天气温和夏天也差不了多少，晚上稍微凉一些，可也绝不到穿着些的时候，难怪他会好奇。可这个问题我实在没法跟他解释，我也不愿暴露自己，巫术这事不能外泄，是自小就在外公那里就养成的观念，根深蒂固。

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我们的话题转到了上古时代。

一般国人的认知中，我们中华有5000年文明史，外界不予承认，为此国家还投巨资搞了个夏商周断代工程。海量的人力财力砸下去，层出不穷的古文明遗址被发掘了出来，得到的结果是令人震惊的，从文物证据来看，我们的文明延续时间远不止五千年。

说到这，马红旗情绪开始变得激动，手舞足蹈，“我对林先生关于‘上下五千年’的说法是绝对持否定态度的，就拿文字来说，大汶口遗址中的‘陶文’和甲骨文、金文一脉相承，而这些陶文的年代已经超过了五千年，要知道，文字不可能是突然出现的，必然有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再说平粮台古城遗址，那可也是五千年前的东西，这一切都证明……”

这个话题明显挠到了马红旗的痒处，他一说起来就刹不住，滔滔不绝口沫横飞。我和查道明绝对都是最好的听众，全都屏息凝气，侧耳细听。

“就算是现有发现，证据也足矣支撑我的观点，中华文明至少七千年前就已具备雏形！”马红旗终于说完，用手抹了下脑门上的汗。现在的他神采飞扬，面红耳赤，再也没了书生气。

“我对你的观点是支持的，只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查道明思考一番，斟字酌句问：“文明的基础是大量聚集的人口，三皇五帝之前还没有帝王，那靠什么来号召这些人？”

查道明的问题正是我想问的，这个马红旗的确有学问，我有许多不明白的东西，正想在他这里解惑。

马红旗“呵呵”一笑，“那时候的确还没有诞生帝王，可统治阶层依然存在，就是巫！那是一个巫文明时代，由各级巫来沟通天地，作为神明的代言人，统治部落百姓，例如著名的灵山十巫。”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我赶紧竖起耳朵听。

马红旗继续说：“按照我的理解，远古巫觋并非后世印象里的神棍，恰恰相反，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早研究自然学科的先驱者，并取得了许多匪夷所思的成就。这么说吧，有些现代科学都没有涉猎的地方，这些巫觋都进行过深入的研究，例如鬼魂，人与自然的共鸣，人体经脉以及针灸等等等……”

说着说着，马红旗一怔，想起来了什么，疑惑的看着我说：“小米师傅，我看你昨晚的做法，似乎和远古巫觋有点类似。”

我心里一惊，要露馅了这是，连忙打哈哈：“哪儿啊，我这就是家传的一点皮毛，什么都不算，民间把戏罢了。”

“是吗？”马红旗目光中闪过一抹疑惑，不过立刻就消失，继续原来的话题，“巫文明后来被新诞生的统治阶层压制，直至彻底断绝，不过对后世的影响绵延至今。现代的中医学、易学、蛊降文化等，无一不是巫文化的延续……”

听马红旗一番话，我如醍醐灌顶，原来我并不是神汉法师，而是“科技工作者”……

总之我们三人相谈甚欢，一直聊到午夜，依旧意犹未尽。我对着马红旗这个学者的印象非常好，他和张云山有相似之处，又完全不同，不过都是我敬佩的人，二人一文一武，皆是人中龙凤。

眼看就要到12点，天地间阴气最盛的时刻就要来到，我只得打断谈话，说：“二位，我马上就要办事了，今晚我得和鬼魂谈谈，你们最好还是回避下？”

“世上真有鬼魂？！”马红旗大吃一惊，他只是把巫当成文化来研究，并不全信。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要说有的话，也没直接的证据，人家要我捉个鬼给他看，我还真做不到，除非我有张云山的照妖镜在手。其实我也看不见，第三只眼里看到的画面究竟是什么，恐怕当世已没人能说的清。

外公曾对我说过他自己的判断，所谓鬼魂，应该就是人的思维信息，人死后，这些信息有可能还存在，其中比较强大的个体，甚至可以干扰活人的大脑思维。至于再究根问底，那就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在外公的推想里，不单鬼魂，就连仙神也是这样的思维信息模式存在，看不见摸不着。

查道明见我面露难色，立刻拉了马红旗一把，“咱们上楼去，别干扰了小米师傅施法。”

听见这话，马红旗也不再嗦，和查道明一起上楼去了。不单是他俩，今夜玄真子也绝口不提保护我的事，“蹭蹭蹭”跑上了楼梯，一楼转眼就剩下了我一人。

人都走光，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找了块空地打开袋子，取出个大号罐头瓶放在了地上。

罐子里装满了灰白的粉末，这是礞石粉，一味中药，不过在这里另有妙用。

这是青礞石经过火锻后得到的粉末，完全中性，阴阳一点都不偏，我将用它来搭建一个“迷宫”，用来当成魂魄行走的通道。

我左手端着罐子，右手抓起礞石粉，先撒出了一个直径大约三米的圆形，这就是迷宫的基础。接下来以这个圆圈为基准，开始布设岔路，很快，一个螺旋形的迷宫完成，礞石粉也用完了。

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个迷宫只有入口而没有出口，一旦进去后，就会不停转圈，无穷无尽，永远走不出来。这样的东西对人当我无效，不走礞石路就是，可魂魄都是凭本能行事，保证不会乱走。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阵”，迷得就是魂魄，并非道家阵法，而是质朴的巫术手段。

布置好了**阵，我赶紧开始穿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皮袄子外面套羽绒服，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大狗熊”。有过上次的经历后，我对那严寒刻骨铭心，可不想再遭那个罪了。

一切准备妥当，我走进**阵中心的空白地带，就地坐下，闭上了眼睛。

第三只眼打开，视界中的景物变得光怪陆离，我取出那个玉串，把白色那一环包裹的纸扯掉，开始轻轻弹动，一阵鬼里鬼气的“嗡嗡”声从我指尖发出，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出老远。

渐渐地，我心有所感，看向玻璃墙外，那里出现了一块人形白色光斑，等待的东西来了。

白色光斑僵硬靠近，直接穿过玻璃进入了室内，紧随其后，一点点光斑出现，无数魂魄赶集一般向屋子里聚拢。

弹动一刻不停，这些人形光斑犹如被施了催眠术，慢慢靠近，一个接一个走进了**阵里。寒意扑面，我打了个哆嗦，差点忘了弹动玉环，一惊过后，我连忙开始哼鬼调。

刹那间，整栋豪宅里回荡着我的鬼腔，比恐怖片的配乐还难听。

当有魂魄接近的时候，人就算感觉不到，也会不自觉的心虚。所以谁要是大晚上突然觉得害怕，那很可能你附近就有鬼魂的存在，干扰你的情绪，我估计他们几个在二楼现在应该很害怕，再加上我的鬼调，效果绝佳。

未知会带来恐惧，我能清楚的看着这些东西，再加上接触的多了，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就是很冷。好在我事先做了万全准备，就我现在这一身包装，放在南极都能扛得住。

我可以清晰看见，那些光斑进入了**阵，开始沿着礞石撒出来的道路向前走，围着我绕圈。它们的数量不下一百，不过并无实体，相互随意重合又分开，不存在拥挤一说。

这些鬼魂就像是一群游荡的精神病人，默默走着，或者偶尔会表达下情绪，只是凌乱而不具体。它们生前的智商或许很高，可现在留存下来的只是破碎的记忆片段，连一个完整的情绪都表达不出来。

其实这一切都源于它们没了身体，一旦要是进入了人体内，再把原身体主人的思维压下去，它们就能喧宾夺主，思维也会变完整一些，虽然不能和常人相比，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不过这并不容易，死人的思维强度极其微弱，只有强大的恶魂厉魄遇到极弱的人才有可能发生这一幕，并且也维持不久。等原主人魂飞魄散后，它们也只能出来，又恢复成现在的状态，天长日久渐渐彻底消散。

我一直在哼唱鬼调，这些魂魄被我的调门吸引，顺着礞石洒出的路行进，想接近我。可迷宫并没有出口，它们想不透其中关节，只会机械的走着，围着我一圈圈转。

偶尔有魂魄看我一眼，我能感受到它那一瞬间的疑惑，不过这情绪立刻消散，它又会迷迷糊糊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