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天问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郭子可还在下面的铁塔上！

“快下去！”我对着电话狂喊，朝山下望，郭子正在拼了命往下面爬。塔基和引雷针之间有绝缘层，爬过去就安全了。

还别说，闪电虽快，郭子也不慢，他猛然向下一蹿，在闪电劈到引雷针的刹那，将将过了绝缘层。

只听“嗡”一声响，两座铁塔同时震动，我凑在耳边的大哥大立刻传出密集的电磁声，雷电被引上来了。

与下面的铁塔不同，上面的探针有接地。

第一个雷刚过去，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水珠自天而降，比炒豆还密集，满耳“哗哗”水声，天地间一片水气氤氲。

眼看时机来临，我赶紧收起大哥大，掏出还剩三个环的玉串，扯掉全部包裹，举过头顶使劲摇晃起来。三个玉环同时发出声响，古怪的节奏混杂在一起，从我手中向四面八方传送。

玉串的声音刚起，又一道闪电刺破苍穹，劈向了山下的探针。郭子正攀在铁塔腰上，看到电光闪过，吓得魂飞魄散，直接从铁塔上跳了下来。现在整座铁塔全湿了，绝缘层已基本失效。

雷电劈在探针上，湿透的铁塔巨震，炸开一蓬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郭子在下面滚了几圈，爬起来抱头鼠窜，连滚带爬几大步冲进了屋子里。

肉眼可见的电弧从山下沿着电缆冲上了山顶，“”作响，伴随着我手里不间断的碰撞声，一条条水流追在电弧后面，沿着电缆逆势向上，直通我身边的铁塔。

我一看有门，摇得更加用力。

山下，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对着探针劈，越来越密集，屋子里，查道明他们一帮人透过窗户看得心惊肉跳。我独自站在山顶的铁塔边，只觉脚下微微发麻，心中暗呼糟糕，鞋子湿透了，变成了导体。

真是千算万算漏了一算，早知道该穿双特制的绝缘鞋，现在可好，我身处电场，已经不能动了。基本的物理常识我还是有的，这时候我只能双脚并拢站着不动，一旦迈步想跑，就会形成跨步电压，会被瞬间击倒，生死难料。

电流一丝丝传到我身上，虽然还不算强烈，却足够让我抖得止不住。古怪的事情发生了，通电过后，我手里的玉串就算不摇晃，仍然不断发出声音，并且更加近似人声，只是那声调很古怪，我听不懂。

玉串不断发出声响，仿佛有三个人在同时吟唱，我举着玉串两股战战，不敢动弹。

突然之间，一道闪电劈在我头顶的铁塔上，炸开漫天水花，伴随这一声巨响，我手里“嘣”的一声，玉屑“扑簌簌”落下，抬头看，那个承载着水音的黑色玉环崩碎了。

不等我松一口气，头顶上“铿锵”一声，一道闪电劈在山顶的铁塔上，火星四射，接下来，闪电转移了阵地，一道接着一道对山顶上劈，电弧声夹杂着金属震动声不绝于耳。

我身上一阵麻过一阵，被电的越来越厉害，心中暗暗叫苦，这下玩大了，搞不好把自己给搭进去。

抬头看，山顶上方乌云翻滚，云层里雷光隐现，每隔几秒钟就劈下来一道，难以想象的天地之威，撼人心脾。我站在大雨中的山顶，浑身湿透，心脏跳的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如此大约过去了几分钟，又一道闪电劈下来后，让我绝望的一幕出现了。

由于这铁塔是赶工赶出来的，地基挖的极浅，基本就是摆在山顶上的，地面这时已被倾盆大雨泡透，再加上闪电不停击打，终于站不住了。一阵刺耳刮心的“嘎吱”声中，总高十几米的铁塔开始慢慢倾斜，正对着我站立的方向。

雷电依然在不停的劈，这时候两条路摆在了我面前，要么赶紧跑被电成焦炭，要么不跑被铁塔砸成肉泥。我发现，我好像竟然是死定了，并且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局面急转直下，转眼我就身陷绝境。

事先我是万万料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否则打死都不会干，哪怕是为了郭子也不行，可这时候后悔，已经晚了。

我犹豫的一瞬间，铁塔终于失了重心，彻底倾倒，从我头顶上砸了下来，这时候再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为什么，我这时候竟然感觉不到害怕，暗自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要死了吗？”

我不甘心，可我又是如此的渺小，老天要收，也就是眨眼间的事。

闭上眼睛的刹那，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过，事情再一次向我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就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脚下一拧，大地仿佛变成了液体，我竟然沉了下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变成流体的泥土裹挟着我，向着侧面奔流。

“轰隆”一声巨响，应该是那座铁塔倒地，不过我已经被大地淹没，翻滚着被拖向深渊，并没有被砸到。

“山体塌方了！”我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立刻开始拼命挣扎。山上植被繁茂，泥土里富含水分，再加上大雨浇灌，表面看不出什么来，其实下面已经成了一滩烂泥，一旦含水量超过临界点，就可能引发塌方。

山体塌方，我被泥石流吞噬，一起向山下滑，泥浆里裹着石头树木，我就好像是粉碎机里的一块肉，随时可能被绞碎。

到处都是烂泥，我无法睁眼不能呼吸，向下滑的山体推着我不停打转，我心头苦笑，原来我会死的更惨，连具全尸都留不下来……

山顶这一段地势较为平缓，现在滑动的还比较慢，可一旦进入山坡，泥石流就会形成奔涌之势，强大的绞力会轻易把我拧成“麻花”。

我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倒霉还是幸运，就在我自忖必死的时候，事情再一次发生了变化。被泥石流带了大约十几米的时候，我竟然停了下来，泥石流在将要进入陡峭山坡失控前一刻，终于停了。

我向上奋力一挣，两只手和头探了出来，终于再一次呼吸到了空气。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泥石流不深，而我恰好还保持着直立的姿态，要不然就得被活埋了。

大雨还在下，头顶上雷音滚滚，我手忙脚乱抹掉脸上的浮土抬头看，云层里一道道闪电穿插，正在积蓄电力。

我心中暗暗叫苦，没了引雷针，现在闪电应该是对着我劈了，可我大半截身子被埋在土里，动弹不得，成了固定靶。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腔调古怪的歌声飘进我耳中，若有似无。我听得一愣，这调门怎么这么耳熟？随即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看向自己的右手！

玉串本来有五个环，每个对应一种调门，各自不同，我会其中的鬼调，而现在传入我耳中的，赫然竟是其中的“天音”！

在我右手心里，原本还剩两个的玉环已经只剩下了一个，那个承载山音的黄色玉环已经不见，只剩下了天青色的天音环。可问题是，现在发出声音的并不是这个玉环，而是……

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那歌声低婉深沉，空灵悠远，犹如丝竹，应该出自女人之口，是从相邻那座南峰顶上传来的！

头顶上雷电还在集聚，可我却仿佛已经遭了雷劈，无比震惊，难道除了我之外，这世上竟然还有人会巫术不成？！

总共有五音，我会其中的鬼音，原来并不完整，直到听过玉串后，才算把外公教的补齐，只是还远未达到完美的程度。可现在传来的天音，那当真是浑然天成，在天空中回荡，给人一种融入天际之感，比我强太多了。

那边山头上的歌声仍在继续，应和着滚滚闷雷声，仿佛双方在有问有答，进行着某种交流。我被半埋在土里听着，目瞪口呆，大脑仿佛失去了思维能力，忘了挣扎求生。

这歌声没有具体的语言，或者有，只是我听不懂，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足矣让我沉醉。这是大自然在和人类交流，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撼人心魄的声音，尽管并不高亢。

不知不觉，我忘了自己身处险地，生死一线，听得痴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声把我惊醒，我脑子一片混沌，茫然转头看，那边四个人大呼小叫跑过来，是查道明和郭子他们。

对面的山头上已经不再传来天音，抬头看，天空依旧乌云密布，只不过没了穿梭隐现的闪电，只有“呼呼”风雨声，雷厄就这样解除了吗？我又看向右手，那个玉环仍在，丝毫无损，糊满了烂泥。

这时候，那四个人跑到我身边，看见我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

“快！快挖人！”查道明尖声大叫，扑到我身边，直接用手拼命刨烂泥。其他人一拥而上，四个人分四个方向，沿着我身体用手向下挖。

这时候我才感觉得，自己呼吸很不顺畅，再这样半埋下去，会被慢慢憋死。

身边泥石飞溅，那四个人疯了一般挖，我这时候才从那种奇妙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各种不适潮水般涌进身体。我浑身哪儿哪儿都疼，哪儿哪儿都酸，胸口憋闷，眼前发黑，金星不停乱闪，说是要散架一点不为过。

一番狠刨，我终于被他们四个人从烂泥里拖出来，死狗一般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查老板，事情，终于办妥当了……”我有气无力哼哼。

查道明连忙抓住我，说：“小米师傅，咱先不谈这个，查某，有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