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零四章 撒旦其人

五分钟后，在地藏办事处的门口，伊诚第一次正式地与这位，据说“眼中除了天堂之外再无他物”的傲慢之王进行了第一次正式会面。

和想象中鼻孔朝天的模样不太一样的是，虽然是傲慢之王，可这位代号“撒旦”的男性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有如春风拂面——无论是在见面的第一时间主动伸出双手与伊诚握手拥抱表示友好，还是在接下来短暂的交谈中所表现出的谦逊与温和，都让伊诚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代号从来就没有靠谱的时候”。

“能够在这里见到你……该怎么说呢，意外，然而深感荣幸。”

虽然从内容上来讲，这句话和之前地藏那句“第一次见到死的主角”其实并无区别，可是，从面前的撒旦口中以诚恳的语气说出，给伊诚带来的，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受。

这甚至让伊诚觉得……自己莫不是性取向出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吧。

幸好，接下来撒旦也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想来他也清楚，这样尴尬的话题并不适合多做谈论，所以接下来，他很直接地切入正题，和伊诚聊起了接下来“事故审查”的相关内容。

“虽然我和地藏一样，同样是以生者的身份停留在地府与地狱的区域，不过，因为我们两个的目的不同，所以，我偶尔也会像这次一样，协助地府处理一些涉及现世的相关公务。”

“也就是说……类似的事故审查，你很有经验？”

伊诚的问题，让撒旦自然而然地笑了一下。

“说起来，地狱七魔王和你们救世主善后处理科的工作其实差不多，所以，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也是……”

这位傲慢之王的直率与坦然，让伊诚原本内心中还对他存留的，因为引诱格林达姆背叛所产生的敌意，也在不知不觉当中烟消云散，虽然最基本的警惕性还在，可至少……现在他并不认为眼前的这名风度翩翩的绅士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

“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一旁的墨菲丝毫无疑问地也意识到了伊诚态度的转变，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啊……基本上凡是和撒旦他第一次接触的人，都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的。”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伊诚惊讶地挑挑眉毛，看看面前对墨菲丝的评价面不改色，仍旧挂着礼貌微笑的撒旦，又看了一眼墨菲丝，心中除了疑惑还是疑惑。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堕落之王和傲慢之王，又不是洛基那个谎言之王……”

“既然你知道他是堕落之王和傲慢之王，那么，用你的脚趾头思考一下，这样一位同时拥有双重身份和能力的魔王……怎么可能会是你的第一印象所判断出的那样的人？”

“……”

等等……

在墨菲丝的提醒之下， 伊诚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对啊……对方可是堂堂地狱七魔王之首，是从远古时代就率领魔王们与天堂对抗至今的邪恶反派，是在任何书籍当中都会被认定为“邪恶”的恐怖存在！

继承了这样的能力与称号之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和外表所表现出的性格相符的良善之辈！

“墨菲丝……你还是喜欢拆我的台。”

见伊诚已经恍然，撒旦无奈地拍拍额头，语气中也充满了遗憾。

“要知道，如果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得到了主角的认可，或许以后引诱他堕落，加入地狱七魔王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虽然我明白你的意图，不过……抛开能否成功这一点不提，你难道现在就在为日后取代我和贝莉尔的地狱七魔王新成员做打算了？这可真让人寒心……”

听着撒旦与墨菲丝的交谈，终于意识到从头到尾被当成笨蛋耍的只有自己，伊诚有心想发火，却忽然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没有任何理由，对面前这个依旧表现得颇具绅士风度的堕落之王发脾气。

“……真的是领教了啊。”

到最后，他也只能勉强用这么一句毫无营养的话试图为自己找回场子，同时心中感慨一番。

仅仅是一个照面，就差点着了这家伙的道，那么从这一点来看，格林达姆，那位天朝三大救世主之一的叛逆少女会在他的引诱下堕落，似乎也不是什么让人稀奇的事情了。

“啊，对了，说起来……”

就在伊诚想到这里的同时，似乎心生感应的撒旦，以一种顺理成章的方式说起了这个话题。

“如果这一次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的话，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来参加我和格林达姆的婚礼？”

“婚礼？”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让伊诚下意识地长大了嘴。

“是啊，要知道，格林达姆是个好女孩儿，她既然为了我，甚至连救世主的身份都已经舍弃，乃至于和师长、朋友都彻底闹僵，这样的女孩子，我如果不对她负责的话，就算是我的心里也会因此而过意不去，充满内疚和自责的。”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那就最好。”

有那么一瞬间，险些又被“这家伙果然还是个好人”的念头占据内心，不过这一次，伊诚好歹算是在最后时刻勒住了信马由缰的内心，同时以这种隐含警告和质疑的回话，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放心吧，我会好好待她的——对了，等下如果在调查之余有时间，我们也可以和她见一面。”

“那就等有时间再说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的谈话再度被撒旦所掌控而回归正题，而接下来，这位傲慢之王也向伊诚介绍了接下来的相关审查方式。

“想要确定关于你死亡的意外，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追本溯源，也就是说，从你的身上着手。”

撒旦给出的调查方法可以说很简单，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排查法——假设伊诚本应在1999年就死去，那么，就一定有某种力量影响了他，让他可以从那时开始依旧以正常的姿态存活于世。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力量也很有可能同时影响到了伊诚身边的人或事物，也就是说，从他身边的朋友亲人，以及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异常状况展开调查的话，说不定就会发现一些端倪。

“非要说起来的话，异常是肯定有异常的……”

提起这件事，伊诚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事实上，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可以当成调查重点的线索。”

“什么线索？”

“哦，那是一个论坛……”

伊诚要说的，自然就是他平时经常会上网浏览的那个名为“消逝的番号”的小众论坛了。

想当初，正是因为在这个论坛当中，意外地发现了“自己”所发布的那个关于主角光环的分析帖，伊诚才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有可能掌握着的这种特殊的能力，可问题是，在伊诚的记忆中，并没有任何自己曾经发布过这一帖子的内容。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听到伊诚所提供的线索，墨菲丝很是无所谓地撇撇嘴，对这种没营养的说法表示漫不关心。

“假设你在世纪之战前就是超级英雄，这样的话，在救世主计划中接受记忆重置与改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墨菲丝，这可不一定。”

和墨菲丝的看法不同，撒旦对于伊诚说的这条线索倒是相当感兴趣。

“就和主角会死掉这件事一样——墨菲丝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会有人觉得……把主角的记忆改写并重置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说不定是他自己脑子秀逗了自己要求的呢……”

在撒旦的提醒下意识到自己思考的局限，不过，墨菲丝马上又提出了另一个让伊诚哭笑不得的可能。

“好吧，这一次你说的倒是有道理。”

看到撒旦盯住自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伊诚到底还是没忍住。

“我觉得吧……我应该不会做出那种决定的——你们看，就算被清除改写了记忆，我还是我，那么，现在的我和当初的我在这件事的想法上也应该一样……”

“不，这可不一定。”

同样的用词，这一次却是用来否决伊诚的说法，撒旦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作为智慧生物，在做出任何判断时都会受到大量外部条件的影响，哪怕是同一个人，在外部条件不同时，对同一件事所做出的判断也可能截然相反……”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有那么一瞬间，伊诚注意到撒旦的表情似乎透露出不同寻常的内容来，不过马上，他就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绅士形态。

“好了，现在在这里讨论这些似乎有些不太实际，具体状况如何，还是让我们切身实地地去调查一下，才能够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撒旦朝某个方向招了招手。

“看啊，懒惰的贝莉尔难得勤快了一次，居然在我们主动去找她之前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之中，我觉得，这可能会是一个好兆头。”

“……”

好吧，抛开墨菲丝反复强调的“撒旦的内在”不谈，至少从他现在所表现出的，对部下的宽容和大度来看，这位傲慢之王和堕落之王，和某个女人比起来，总归算是个好领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