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章 死里逃生
类别:
其他
作者:
闲听落花字数:5145更新时间:22/08/09 10:13:32
秦王和王妃带着众人转眼走的干干净净,小杏被婆子带进来,茫然的四下打量着,凑过去问道:“说姨娘要在这院里住几天,要不要回去把铺盖、妆奁、衣服拿来?”
“不用,”林仙草烦恼的摆手道。
不拿东西都说不清了,还敢拿东西?就这么凑和着挨一天算一天吧,最好熬病了,就能回去了。
“林姨娘请里面坐。”云秀扶着宁姨娘在里间炕上躺好,出来客气的让着林仙草。
林仙草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在这里,在这里念经最好,在屋里怕吵着哥儿和你们姨娘,再说,我这一身的寒气,我就坐这里,你让人帮我沏壶茶留着润喉就成。”
云秀仔细看了林仙草一眼,深曲膝行了一礼谢道:“我替我们姨娘谢林姨娘肯帮我们哥儿念经驱邪,还谢林姨娘刚才那句话。”
林仙草意外的看着云秀客气道:“哪里哪里。”
云秀又福了福,退了几步才转身出去。
不大会儿,两个小丫头拎着只极精致小巧的红泥小炉及杯壶盏碟进来,烧水沏了茶,又摆了满几的精致点心,这才垂手退了下去。
小杏好奇的打量着那些精致之极的杯盏点心,林仙草端起杯子喝了杯茶,端坐在榻上,半闭着眼睛,低低的念起心经来,这心经,就先照一天一夜念吧。
吃了午饭,因为要念经,这午饭是全素的。
不过林仙草这会儿也没心情挑剔午饭如何,没心没绪的吃了半碗,漱了口,又开始端坐着念经。
傍晚,胡太医又过来了一趟,片刻就走了,晚饭继续素,晚饭后继续念经,夜幕一点点垂落,直到黑压压覆满大地。
林仙草又念了一会儿经,只听里间传出声娇滴滴的抱怨:“叽叽咕咕烦死了,姨娘也真是的,把爷留下来多好,看看,从爷一走,哥儿就不怎么安稳了。”
“我看哥儿比爷在的时候还好些呢,哪儿不安稳了?”是云秀的声音:“是你想着要爷留下来吧?”
“你胡说,我都是为了姨娘和哥儿好。刚才姨娘但凡说句话,爷好歹也能留下一天两天的,爷都一两个月没歇在咱们这儿了,我让姨娘留一留爷,怎么不对了?”
“怎么不对?你说说怎么不对,上个月姨娘虽说出了月子,你看看姨娘这个样子,能承欢吗?你成天抱怨来抱怨去,成天抱怨姨娘不把爷留下,抱怨姨娘没用,爷留下来好便宜你是吧?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就你聪明?”
“你胡说,我这都是为了姨娘,就是收房,也是姨娘让收的,要不是姨娘说了,我才不会……哼!”
“你是为了姨娘?哈,真成笑话儿了,还姨娘让收的,你怎么有脸说这话?姨娘发话那天,你勾搭着爷,好事早成了,当我不知道?你心啊肉的叫的一个院子都能听到。还你才不会,我呸,这话你也能说的出口?不过想借着姨娘攀上去做姨娘罢了,当谁不知道。”
“你!谁叫啦?你含血喷人。”
“我喷你?呸!也不嫌丢人,你哪回不是叫的地动山摇的?唉哟,爷啊,奴婢受不住了,啊,爷啊,求您怜惜奴婢些个,唉呀,亲亲的爷啊,奴婢快活死了……都是哪个不要脸的叫出来的?回回嚎的人没脸听,你还有脸跟我叫。”
云秀的话里夹杂着一声声气急败坏的尖叫:“你住嘴!你胡说!”
林仙草正喝着茶凝神听吵架解闷,被云秀阴阳怪气学出来的这几声**笑的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忙放下杯子咳个不停,小杏拍着林仙草的后背,突然嘀咕道:“小桃也想跟爷成好事呢。”
林仙草刚透过来的这口气,被小杏一句话又呛了进去,猛咳了好几声,用手抚着胸口,深吸深吐了几口气,看着小杏认真道:“我也盼着她能跟爷成了好事,好几回给她机会,偏偏都赶着那位爷不高兴,你想不想?你要是想,我帮你。”
小杏想了想摇头道:“算了,爷太吓人了,我怕他,怕的不行,别说跟他睡一个床上,就是一想到爷,我就吓的睡不着觉,姨娘真想成全小桃啊?”
“对啊,这是好事。”林仙草喝了几口茶顺气。
小杏狐疑而奇怪的看着林仙草嘀咕道:“人家都是防着,姨娘倒好,小桃长的那么难看,爷才看不上她呢。”
屋里争吵声中夹着嘤嘤的哭声。
林仙草忙示意小杏噤声,里间帘子’哗’的掀起,烟睛怒气冲冲的冲出来,一眼看到正看热闹看的一脸兴奋的林仙草,斜着林仙草,重重’哼’了一声,帕子冲林仙草猛的甩了下,转身昂然出去了。
林仙草高挑着眉梢,兴致勃勃的看着她,什么时候能现场听听她**就好了,肯定精彩,云秀声音太粗,学不出神韵来。
屋里安静下来,林仙草挪了挪坐好,又念了十来遍心经,直念得磕头晃脑,困的坐不住。
小杏已经蜷在榻角睡着了。
大约夜也深了,林仙草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凉,捶了捶腿下了榻,将小杏的斗篷拿来帮她盖上,自己也取了斗篷裹在身上,捅开小泥炉烧开水沏了杯浓茶,慢慢喝了,重又坐好,慢慢念了两遍心经,听着屋里还是一片安静无声,干脆挪了挪,靠着榻角的靠枕,裹紧斗篷,闭上眼睛也睡着了。
“哥儿!”林仙草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惊醒,惊吓之下,差点从榻上一头摔下去。
小杏比她干脆,一头栽了下去,忙又手脚并用爬上来,直窜到林仙草身后蜷成一团。
“来人,快请太医,快让人请太医,哥儿不好了,姨娘,姨娘你醒醒!”
里间乱成一团,一个婆子提着裙子急奔出门,接着一个小丫头又跑了出去。
小杏紧紧抓着林仙草的袖子。林仙草被她抓的难受,忙拍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没咱们的事,别慌,去,给炉子加点炭,烧点水沏茶,我再念几遍经。”
林仙草挪了挪端正坐着,双手合什念起心经来。
云秀从屋里冲出来,直冲到林仙草面前,眼角带着泪急求道:“求林姨娘进屋念,姨娘晕死过去了,哥儿也,求您进屋念一念,您放心,决不连累了您,决不连累了您。”
林仙草张了张嘴,那个’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想摇头,只觉得脖子僵硬的摇不动,喵的,自己果然还是没修炼好,离成精还差得太远!
林仙草将斗篷甩在一边,跟着云秀进了屋,外间是春天,屋里就是夏天。
临窗的大炕上,宁姨娘仰面直挺挺躺的仿佛一个纸人,炕另一边,奶娘一张脸白的一丝血色也没有,怀里抱着哥儿,浑身抖个不停。
林仙草移开目光,不去看那团锦绣中裹着的孩子。
云秀拉了张扶手椅过来,林仙草坐在奶娘旁边,垂目凝神,无比虔诚的念着心经,为这可怜的孩子和宁姨娘祷告,若能早日脱离苦海也是福份。
云秀安置好林仙草,半跪在炕上,将宁姨娘的头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宁姨娘枯干的脸颊,带着哭腔叫着:“姨娘,你醒醒,姨娘醒醒,”
云秀呜咽着,不停的拍着宁姨娘叫着她:“姑娘醒醒,姑娘,你醒醒啊,你有孩子了,有哥儿了,你得活着,姑娘。”
宁姨娘悠悠的吐了口长气出来。
云秀小心的搂着宁姨娘,“姑娘醒了,姨娘得保重自己,不为自己,也为哥儿。”
说着,示意站在炕前的小丫头将参汤递过来,扶着宁姨娘,小心翼翼的喂了几口。
几口参汤下去,宁姨娘看起来有了几丝活气,挣扎了下,仿佛想要坐起来,云秀忙抱着她坐起来,小丫头上前理好厚厚的被褥,云秀将宁姨娘小心的放置在松软的被褥里,身后放了两个靠枕。
宁姨娘看着半垂着眼睛念经的林仙草,低弱非常的谢道:“谢谢您,不用念了,哥儿走了。”
林仙草愕然看着宁姨娘。
云秀背过身抹着眼泪,宁姨娘冲奶娘抬了抬枯瘦的手,云秀张了张嘴,却又站起来,从奶娘手里将那团锦绣接过来,轻柔的放到宁姨娘怀里,宁姨娘低头看着那团锦绣,泪如雨下。
林仙草哪里看的下去,忙垂下眼帘,微微背过身去。
“我和哥儿都感您大恩,这辈子不能报了,若有来世再报吧。”宁姨娘低弱的声音里透出丝丝鬼气。
林仙草轻轻打了个寒噤,忙摆手道:“我……哪有什么大恩,我哪帮过你。”
“一句话都是大恩。”宁姨娘的声音轻飘飘仿佛出口就散:“云秀,送林姨娘到外头坐着,要不是林姨娘念经护持,哥儿撑不到这会儿。”
林仙草站起来摆手道:“云秀好好照顾你家姨娘,我自己出去就行。”
说着,不等两人说话,转身急逃了出来。
那宁姨娘,抱着死去的哥儿,那么轻飘飘不带感情的说着话,浑身上下鬼气森森阴气逼人,连带着整个里间,都弥满了一股子凄凉的阴寒鬼气。
林仙草心神不宁的坐在外间榻上,凝神留意着外间动静,更加虔诚的念起平安经来,这回,是给自己求平安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秦王冲在最后,王妃和周夫人紧跟其后直冲进来,直奔里间冲进去。
紧跟而来的丫头婆子有几个进外间垂手侍立,多数侍立在外头,院子时一时灯火通明,众人林立却鸦雀无声。
“哥儿!”周夫人一声娇弱的柔媚悲声,大约这一声后,就倒进秦王怀里了,林仙草规规矩矩站在榻前,脑补着周夫人这一声后的动作。
“快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催着些!”是王妃焦急的吩咐。
“不用了,哥儿走了。”是秦王沉痛低落的声音。
林仙草暗暗叹了口气,双手合什抵着鼻尖暗暗祈祷道:“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娃儿,安心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下一世再投胎先看好,至少投生到正房妻室的肚子里,还有,别贪富贵,生在温暖小康之家才是大福份,阿弥陀佛。”
两个婆子半躬着身子,提着只大提篮一样的东西进到里间,一会儿又提了出去,里间传来宁姨娘凄惨的哭声:“我的孩子……让我们娘俩一起……”
“别哭了。”是秦王带着怒气极不耐烦的声音,“让太医好好开几幅药,你看看,你把自己作践成什么样了。”
宁姨娘的哭声一下子哑了,仿佛连抽泣声也没有了。
里间人影闪动,秦王铁青着脸,从里间大步出来,周夫人用帕子按着鼻尖,悲切切紧跟其后,王妃端庄的跟在最后。
秦王一眼看到林仙草,停下步子。
周夫人狠剜了林仙草一眼,上前半步,柔弱的依着秦王哀切道:“让她用心念经给哥儿招魂,她竟把哥儿给念走了。爷,一想起哥儿,妾这心口就痛的难受,爷,妾这心口……”
“仙草又不是神仙,她要是念念经就能把活人念没了,那倒是大本事了。”王妃斜着周夫人道。
周夫人不理会她,只梨花带雨、含情脉脉仰视着秦王,不时柔弱的用帕子拭着鼻尖处,柔媚的低语着:“爷,妾这胸口……胸口痛呢。”
林仙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听了王妃的话,心又慢慢落回一半,抬眼间又看着周夫人一脸一身的迷死人,那颗心’忽’的一声又提了上去。
喵的,这位爷是混帐行子他不是人哪,真被这仙气森森周夫人迷花了眼,自己这条小命只怕就得去掉至少一半!
阿弥陀佛,王妃啊,好人哪,你可得跟这周夫人针尖对麦芒啊,千万别让着她,千万别让她得逞啊,各路菩萨都来保佑林仙草吧。
喵的,要是她念念经就能把人念没了,头一个先把这周夫人念的远远的。
“她要是有那么大本事,念念经就能把人念没了……”秦王由着周夫人揉来搓去,阴着脸,背着手慢吞吞说道。
王妃抿嘴笑着接道:“若是那样,夫人可千万别惹了她,不然她念念经,夫人也许就没了。”
周夫人脸上迷人仙气被一丝扭歪的恼怒打断。
秦王低头看着她道:“若是胸口痛,就让太医诊一诊,开几幅药吃吃,有病不能拖着。仙草回去吧。”
林仙草如蒙大赦,忙曲膝答应,一步不敢多停留,从榻上拿起斗篷抱着,侧着身子飞快的溜出门,一口气跑出院子,才抖开斗篷穿上。
小杏紧紧跟在后面,见林仙草抖开斗篷,自己也忙穿了斗篷,两个人都是满肚子惊气,一路紧跑往自己院子回去。
林仙草奔进屋里,一头倒在西厢炕上,半晌才长长长长透了口气出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仙草歇了片刻,转进净房,好好泡了个澡,驱散了身上的寒气阴气,换了身舒适的家常旧衣服出来,小桃已经提了早饭回来。
林仙草闻着喷香的早饭,这才觉出已经饿得前后几乎贴一块儿。
除夕她’病’了,净饿了一天,昨天提着颗心吃了一天素,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出饿来。
压着性子慢慢吃了早饭,林仙草舒服的躺在热热的炕上,满足的叹了口气。
小桃打发小桔往厨房送了提盒,沏了杯茶端给林仙草,看着林仙草,压低声音,小心而神秘的说道:“昨儿阮姨娘挨打了,姨娘知道吧?”
林仙草吓了一跳,急忙坐起来问道:“为什么挨打?”
“姨娘竟不知道?”小桃顿时眉飞色舞的兴奋起来,“是她把哥儿害死了。除夕那天,她拿了几支钻天雷,扔进了哥儿那院里,咱们府上的钻天雷,可不比外头那些不值钱的市井东西,响的吓人,哥儿吓丢了魂,人就没了。”
“这些都是听谁说的?”林仙草皱着眉头问道。
小桃指了指外面:“大厨房都在说这事,听刑堂的严嬷嬷说,阮姨娘挨的这十板子,还是爷亲口吩咐的呢,本来爷说要打二十板子,是王妃求了情,这才就打了十板子,不过,听严嬷嬷那意思,阮姨娘皮肉也太嫩了些,这十板子下去,也厉害的很呢。”
林仙草打了个寒噤,不是阮姨娘皮肉嫩,只怕是有人想要了她的命。
这烟花都是有专人保管燃放的,怎么会到了阮姨娘手里?那钻天雷,本来就不是在府里能放的东西,府里那些大小管事,根本不可能理会阮姨娘这个失宠姨娘的吩咐,是谁把这钻天雷拿给阮姨娘的?
阮姨娘是根棒槌,棒槌后头必定有只手握着……
林仙草想的头痛,长叹了口气往后仰倒在炕上,这阮姨娘,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出条命来,要是能熬出来,也许就能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