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被监视的监视者

韵美只有死路一条。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但是，对于违抗命令的人就抹杀掉，这样做显然是错误的。穆宫隐明白这一点，他们的组织，以暴力来解决，以暴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抬头看向窗外，贝露佩欧鲁，创造这样的新世界，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韵美，我能体会到你现在的心境。”他叹了口气，最终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是韵美，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开始了这个任务，就已经是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如果你现在退出，并向你的朋友们澄清真相，她们也同样永远不会再原谅你。”

“我知道这一点。但与其如此，我也不愿意再更多地去欺骗她们。”电话那头的韵美，语气听来十分悲伤。她根本没有在纠结，穆宫隐意识到这点，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而现在只是在向自己传达这一点而已。他早该想到的，韵美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吗？那孩子，具有如此坚定的意志，有如此坚强的性格，根本不会有迷茫。

“韵美，现在退出的话——”

“——我会把真相找出来。”韵美说道，“但不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银老师。”穆宫隐突然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到最后他们自己安排的间谍成为了他们的敌人，真是搬起手头砸自己的脚啊！“为了我自己，为了银夏，为了我的那些朋友们。”她话语中的犹豫不再，如此坚决地说道。然后，她挂断了电话，但是那边的感伤明确地传达了过来。穆宫隐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他听见了厨房中贾科允淘米煮饭的声音，一抹悲伤的笑容涌上唇边。

韵美想要退出，她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或许她是知道的，也有那样的觉悟。但是，穆宫隐不觉得韵美已经有了随时为自己的朋友随时奉献出生命的思想境界。而且说实话，造乌船根本不会威胁到这些孩子，韵美纯属多心。但是，她和银夏之间的关系却是个非常大的麻烦……一开始韵美是作为间谍来到了银夏的身边，他们给予了他错误的信息，但是不能保证知道组织内幕的韵美会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如果韵美和银夏联手，那么他们的组织迟早会迎来毁灭的一天。

但是韵美并不知道造乌组织的最终目的。组织的高层骨干都是人类，他们肯定也都是为了人类好，不会做出真正伤害到人类的事情。但无论是韵美还是银夏，都不清楚这一点，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只是盲目地将他们视为敌人——但其实，银夏和他们应该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啊！对于银夏，真正的敌人，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组织。但穆宫隐不指望银夏能知道这点，他思索着该如何阻止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或许根本就阻止不了吧……穆宫隐苦笑着想道，某个夜晚的记忆在此刻复苏。那天魔神降世，他们都挤在那间宽敞但拥挤的避难所中。久久无法回到地面上的人们，和安保人员产生了争执。那一天清晨，正是银夏跳了出来。而他所说的那番鼓舞人心的话，到现在穆宫隐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个时候，他记得银夏冲到了人群的群面，制止了吵闹的人群，然后大声喊道：“听我说，我明白你们现在的感受，我也经历过，我也感受到了，那种无助感，绝望感，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处理这些我们可能面临的遭遇，但有几件事我是知道的！我知道我们的世界经历过艰难的时期，但我们都挺了过来！我们度过了事业难关，度过了围困难关，度过了世界大战，度过了金融危机，度过了*威胁，所以无论如何，这次难关我们也会度过的！我们会生存下来！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生活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我们确实生存了下来！因为这是我们的家园！这是！我们的！家园！这里有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朋友，以及我们的生活！所以我们不会——绝对不会——因为陷入这场混乱而抛弃这些宝贵的东西！我们在彼此身上寻找希望，我们会依靠彼此得到帮助；如果我们这么做，那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还能够站在这里团结一致！”他对他们这么吼道。当天夜里，想要放手一搏与潘多拉拼死一战的人们跟随他来到了街上。那天，银夏在他们所有人的面前穿上了铠甲；海澜在那里，那个名为“圣阳”的青年也在那里。他们这群普通人，冲了上去与敌人的士兵战斗。战火四处燃烧，人群的士气达到了顶点。

而穆宫隐，那个晚上也在那群人之中。那时他肩宽膀粗，黑发浓密，正值壮年。他也曾经跟随行星守护者一同战斗过，而现在却成了守护者的敌人……真是造化弄人哪！那一晚他们身为地球人，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而与潘多拉的军队战斗——现在他们也何尝不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人呢？地球人之间不应该自相残杀，真正的敌人不是他们……但是，银夏可能永远也意识不到这一点，穆宫隐想道，这是最令人唏嘘的一点。

问题在于韵美。她是最大的变数，既然她现在有了叛变的倾向，那就不得不除掉她了。穆宫隐也不愿这样做，但是这是为了组织的利益，也是为了他们所有人。为了大目标而牺牲小目标，这是必需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为什么会如此心狠，但如果放任韵美不管，他们所有人都活不成。清楚了这一点后，穆宫隐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决定除掉韵美。

那天晚上，他忍着双腿的酸痛，让贾科允带自己前往亚魔营地。这里是奇狼部落的阵地，狼吼的部下们在这里安营扎寨。坡路陡峭，遍地岩石。上方极目处，映着偌大的惨白圆月。他双腿酸麻，却不敢休息，反而逼自己加快速度，最终在管家的搀扶下来到了奇狼部落的行政楼中，在那里找到了奇狼部落的首领狼吼。

“穆宫大人。”狼吼恭敬地鞠了一躬。穆宫隐点头致以微笑，“别来无恙啊。”

“稻妻大人刚刚来视察过。”狼吼毕恭毕敬地说。是吗，席俊哲一回来就这么有干劲啊。穆宫隐笑着想，然后他说：“狼吼，我有一个任务要拜托给你们。是很重要的任务，所以不方便用传真的方式，或者是电话联系。”

“没事，大人，您尽管说吧。”狼吼从容应道。穆宫隐感觉面前的这个首领比断掌鬼攸要老实多了。这也是他选择狼吼而不是鬼攸执行这个任务的原因。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口道：“我们在南宫附中里安插了一个间谍，向我们报告敌人的动向。然而她却与敌人勾结到了一起，并有背叛我们的征兆。我要你盯紧她，在必要的时候下手除掉她，明白了吗？”他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冷酷的口气说完了这一切。

“先是监视，一旦谋反，立刻下手，对吗？”狼吼总结道。穆宫隐点了点头，心里赞叹狼吼的理解能力比其他亚魔要出色得多。“但是你们要注意，她的名字叫韵美，”他叮嘱道，“是经过改造的半改造体亚魔，战斗力不比你们逊色——可能还在普通的士兵之上。所以如果要下杀手，务必保证一次成功，绝不能有半点疏忽。”

“明白。”狼吼领命道，然后转身前去安排相关事务了。穆宫隐看着它离去的背影，然后朝身旁的贾科允点了点头。管家立刻会意，搀扶着他走上了回程的道路。和韵美的间谍任务一样，他下的这些命令，也是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他想到了那些被造乌船抹杀的人类——起码这点韵美没有说错。我已经在无意识间杀害了太多人，恐怕不会有个善终吧。他心想。

……我并非，草菅人命。他如此欺骗自己，欺骗自己说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新世界的到来，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小楠，原谅我……他低下头，这么祈祷着。贾科允仿佛感觉到了他心中的迷惘和悲痛，速度满了下来。真的……对不起……他的嘴唇哆嗦着。为什么会找上他？穆宫隐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样软弱的人，根本不适合当领袖。

然而他确实是领袖。并且一旦开始，就永无终结之日。

***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我无时无刻不在恨着你们。”破坏我仇恨的心情吧！他在心中大声呐喊，然而他心烦意乱，紧蹙眉头。每每想到那天中午自己和虹翼争吵时的情景，席英睿就被愤怒占据了心头，无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昨天洗碗的时候他就是因为想到了虹翼那张脸，失手打碎了一个碗，结果被姑姑大骂了一通，说他这么大的人了，这么点事都做不到。英睿很想骂回去，但他强忍怒意，没有搭理他姑姑。

刚开始还好，想到虹翼他就来气，可是渐渐的，那句话就变成了一句咒语。每次想到他说的那句话，“仇恨”这种情绪就会出现，而他面前出现的也就不再只是虹翼的那张臭脸了。他非常恨他们，无比地痛恨他们。凭什么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席英睿发现自己正在这样逐渐走向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