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忘川

这一切都究竟是怎么回事……早倩凝视着自己的写字台，搓了搓脸，摸摸头发，但她仍然搞不清楚刚刚产生的感觉。没过多久，诡异的感觉转淡，最后才消失，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觉得可能是因为初二的学习生活压力太大了，所以才会让她出现这种既视幻觉。看来有必要找一天好好休息了……早倩觉得，按照现在的情况，如果她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妈妈，妈妈也确实能够理解她，让她好好休息一天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妈妈爸爸开门锁的声音。早倩苦笑了一下，又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道数学选择题上。起码现在，妈妈确实是望女成凤，所以她也不能让妈妈太失望……她觉得，自己能撑一下的时候还是尽量撑一下吧，还可以避免和妈妈产生不必要的争执。而且在她集中注意力学习的时候，这种既视的诡异感觉也会消失。

不过，那个吉祥物，却仍然让她在意……到了夜晚洗完澡之后，她的大脑清醒了许多，也总算是脱掉了一天的沉重束缚。她放空自己的脑袋，打算去休息一会儿了，脑海中却又突然浮现出了那两个吉祥物……远远的，仿佛还有另一个男生在隐隐约约地注视着她。早倩心中迷茫极了，她叹了口气，觉得可能真是的最近自己压力太大，才导致出现了这样的情况。算了，今天就先这样结束吧……睡觉去吧。她心想，然后跟妈妈打了招呼，将湿漉漉的头发擦干，接着就爬上床打算睡下。

梦中，她也不得安宁——不过与其说那是个噩梦，到不如说那是一个非常荒诞怪异的梦。那两个海绵面包吉祥物还是出现在了她的梦中。但诡异的是，就算在梦中，她已经知道那是个梦了。那究竟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梦境？更何况，她还是愿意相信梦境中的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梦里的背景是一片朦胧的景色，起先她手中拿着那两个吉祥物，似乎是想要还给谁。然后，在距离她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少年。她看不清那个少年的脸……随后，她靠近一看，才发现那个少年原本应该长着脸孔的地方却是空无一物。

早倩觉得，这个出现在他梦中的无脸少年，本来应该是有面孔的……但仿佛只要一想起他的脸长什么样，就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而且时不时的，早倩还看见在他原本应该长着脸的地方，有一层苍白的面具隐约浮现……

突然，她脚下悬空。她梦见自己身处一片广袤无边的平原，脚下仿佛是土地坚实的质感，又仿佛不是。她始终弄不清到底脚下踩的是什么，脚下到底是柔软还是坚硬，虚空还是真实……答案每一刻都在变幻着搅乱思维，拿捏不准。梦境里最常见的虚无飘渺，是大片大片洁白的雾，笼罩了所有的一切。然而当你的声影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满心欢喜。可是下一秒，她的心中又被无尽的悲伤填满。她已经想不起来了……那副容貌，那个声音……她都已经遗忘。

“当浪潮退却，岩石粉碎，当孩子成长，老人重新回到摇篮，怪物变成人类，昔日的朋友变成敌人，阴影在黑暗中潜行，世界开始终结，你们便能再次相见。在那之前绝无可能。”

她突然听见了歌声。那是一个走音的男声，但是却那么熟悉，听见他的声音也让她心安……可是，她却想不起来那是谁的声音。

偶尔会想起 记忆中模糊的你

那时的我们 面孔依然那么清晰

然而如今 我们终于天人永隔 无法相遇

现在的我 那时的你 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唤醒心中的那份希冀

但只有你 只有你 水杉树的林荫道上只有你 我的瞳孔中映着你

如今泪水盈满眼眶 你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我已经无法记起 甚至无法祈祷奇迹 只剩回忆

在那林荫道下 原本那样的约定

那时的我们 约好会永远在一起

然而你却 在那小道率先离开 开始远行

心中充满 无尽悲伤 很久以后我们都已经被彷徨填充心灵

神泉于心 天上繁星 水杉树的林荫道上都已离去 我已经不再爱着你

但即便已经绝望 却还没有孤影伶仃

我仍然充满希望 因为那是多年来你和我的 约定啊

早倩又猛然发现自己正在天空中飞行。仿佛有十三片金色的羽翼在她的身后，若隐若现……她离那个无脸少年越来越近，然而对方却突然开口了：“早倩，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被他说出真相的宁早倩，心中猛地一坠，紧接着就丧失了飞翔的能力，朝着地面极速坠落而下……她摔倒在地上，四周扬起一阵樱花舞。樱流好似点点雪花，在她的身边飘零。

对啊……我已经忘了你了啊……甚至连你叫什么名字，我都记不起来……从梦中醒来时，早倩发现自己哭。为什么……会如此悲伤……每当她从梦中醒来，记忆就会一点一星地慢慢遗忘。到最后，她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怀着这样一种哀痛迷惘的心情，走进初二（2）班的教室。看着这间空荡荡的教室，早倩感觉四周凄凉伶仃……她叹了口气。春天，居然也会如此冰冷。

“玉婷……”她走向自己的同桌，起码在朋友的身边，她不会感受到那样的凄冷。郭玉婷转过头，笑着看着她：“怎么了早倩？”

“你不会忘记我吧……”此话一出，她感到千万悲伤。玉婷愣愣地看了她几秒，然后笑着拍了拍她：“哈哈，没事的啦早倩，我是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嗯……谢谢。”早倩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不过昨天晚上的那个梦，着实让她太过悲伤。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向郭玉婷诉说起了自己昨晚的那个梦境。“我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可是我偏偏就是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这些事情我全都忘了……只是觉得记忆中还存在这么一个人而已。”

“我好像也有这种感觉……”郭玉婷突然这么说道。早倩一愣：“诶？真的吗？”

“对啊……总觉得相似的梦我好像也做过……”玉婷如此说道，“虽然称不上很重要，但那个人就好像是和我们以前一起生活过的同伴……此刻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可有时候，我就是感觉我们的身边少了很多人。而且不只那个人，在我们的身边，好像有更多的人都消失了……”

“对对，我也是这种感觉！”没想到郭玉婷有和她相同的想法，让早倩非常欣喜。“最近我感觉，起码有三个人——不对，好像有四个人，或许更多，有很多人都被我们忘记了……”早倩喃喃道，“光是看着这间空荡荡的教室就会有这种感觉……可是这些人的名字，他们的身份，我全都想不起来……玉婷，你能理解的对吧？”

“嗯，我能理解。”郭玉婷点点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不过想开点，没事的……这可能也只是我们的错觉而已。”

不对。不是错觉。早倩说道：“但是……我感觉，在我梦中的那个人……那个不存在的似曾相识的人，总感觉他好像比弥霖还要真实……”她一边这么小声说着，一边看向身旁的弥霖。每天他一直都很早到校，不过这会儿他也并没有听见早倩和玉婷两人的谈话——不，应该说他根本就不关心她们两人之间在聊些什么。

“是啊……”对于早倩的这番话，玉婷也颔首赞同，“就好像我能说出那个被我们遗忘的人的所有特点，却说不出弥霖的。”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三年，早倩到现在都还觉得弥霖非常陌生。他总是那样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让他的身边永远都没有什么人。每当早倩注意到弥霖时，总是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或坐在那里。

渐渐的，班里的人多了起来，但早倩还是感觉到这里有种冷清。虽然他们班和隔壁一班的人数只相差一人，但早倩仍然觉得他们班的人好少……少了很多人。“不过，”早倩听见自己这么跟玉婷说道，“这可能就是弥霖的性格吧……不，应该说这是他的气质。”

“哎哟喂，还气质……”玉婷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犯花痴呢吧，早倩，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弥霖那家伙了吧？”

“怎么可能！”早倩当即矢口否认。她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弥霖身上那股阴郁的气质，似乎真的与过去的某人非常相像……

然而就在这时，李浩文不礼貌地从她们两人的座位中走过了。早倩愣愣地看了他几秒，看见李浩文的脸上全是愤怒又不满的神色，这才意识到刚刚玉婷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肯定是被他听见了；而李浩文则一直暗恋早倩……尽管早倩知道刚刚那只是郭玉婷的一个玩笑，但是被李浩文听见后，就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了。

“不过，虽然说弥霖的性格确实有点难以接近，不过他身上还是有很多优点的对吧？”等到李浩文走远，早倩这么对玉婷说道，“他那种应该是叫高冷……？还有他成绩也很好，而且性格也很谦虚……”不知怎么回事，她突然开始夸起弥霖来。玉婷已经笑得停不下来：“啧啧啧，早倩，还说你对他没感觉……都这么夸他了呀！”

“不是，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像……”早倩突然停下来不说了。她现在确实有些烦乱。刚刚她在郭玉婷的面前这么夸赞弥霖，让她的心情非常沉重。而且这样夸赞弥霖也让她心寒，就好像是她背叛了谁一样……难道是梦中的那个无脸少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