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江吟

“英睿……不管怎么说，你做得都很好。www.uu234.net”韵美如此说道。

“是吗……那谢谢了。”英睿淡淡地说道，也没有去细问她所谓的“做得很好”指的是他做的什么事情。可能是在说，我找回了我自己原来的名字吧……英睿苦涩地笑了一下。但是这一次，他确实是再也不能忘记了……人必须自知其名。他再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名字；同样，他也不会忘记昔日的那些痛苦与耻辱。他将化阻力为助力，他要完成他自己的赎罪。

他们一同行走在江边，夏风轻抚他们的脸颊，让英睿感到无比惬意。远方虽然硝烟弥漫，但是他此刻却能享受这得之不易的幸福的一瞬……他会永远铭记在心。他就这么和韵美一同默默地在江边散步……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打破这片宁静。英睿享受这片刻的安稳……仿佛他的全身心都放空了一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韵美就在他的身边，波光粼粼的江面，风光是如此旖旎，让他忘却了所有的悲伤……

“英睿啊，你觉得所谓的人生，那是什么呢？”在江边这么行走着，韵美这么问他，声音轻柔而没有任何突兀。

“我觉得那是一个过程……”席英睿答道。对我来说，是一个赎罪的过程。自从我找回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起，我就已经在一点一点地开始赎罪了。“所谓人生，就是朝着目标迈进的长远道路。”他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是这样的吧……”韵美眯着眼，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远方，依稀还能听见人群的喧哗。“英睿，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们被席俊哲抓住，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我们所受到的痛苦，受到的伤害，都是有回报的……人生，本就是不断地重复摔倒，受伤，结疤的过程，如果在这之中没有过磨练，就会败给自己了。”

“是啊……”英睿转过头去，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人啊，即使安分守己地活着，偶尔也会受伤，也会挨打。但只有这样，才有活着的实感。”这些日子来，他所经历的磨难，都已经到头了……此刻，英睿深信这一点。因为现在，他重新见到了光明。在他生活中所出现的无数光芒中，最耀眼的光芒曾有三道……他的妈妈，虹翼，还有韵美。

“英睿啊……”韵美缓缓地说道，“以前我一直都生活在没有人性的冰冷世界中，所以能和你们相遇，我真的很开心……能和你相遇，我也很开心。”席英睿静静地看着她，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意识到她在说些什么。然后，他朝她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突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打破了这难得的安宁。英睿和韵美同时转头一看，却发现一支由亚魔组成的军队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是稻妻大人收留的那两个流浪儿！”为首的那名亚魔士兵高声叫道，“他们两个要逃跑了！赶紧抓住他们！”话音未落，韵美立刻重新拉起了英睿的手，赶紧沿着河岸继续向前跑去。

“别让他们跑了！”身后的亚魔士兵高声叫喊。而那些亚魔显然都是手持*的造乌组织士兵……他们朝英睿两人开枪，韵美凭借她惊人的反应力带着英睿一一躲过了。然后，她带着他继续向前跑者。然而，英睿的脚趾残缺不全，跑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速度，更因为刚才已经经历了一次长途剧烈的奔跑，现在他的体力更是难以跟上。他脚下一滑，跌倒在了江边的湿润泥土上，差点掉到江里去。与此同时，一颗子弹也射击在了他脚边的一块岩石上，席英睿心惊胆战。

“该死……脚抽筋了……”英睿在韵美的面前抱怨了一句。韵美立刻将他拉了起来，用力拍他的肩膀，让他振作起来：“你不是都已经取回自己的名字了吗？这点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席英睿咬着牙齿，在韵美的搀扶下从地面上重新站了起来。因为造乌船失控所引发的地震，而让东江江面波涛汹涌；身后的追兵，也马上就要赶到了……

“英睿，你听好了，”韵美转过身，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目光凝视着他的眼睛，坚定不移地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一定要活下去……向前跑，别回头。朝有光的地方走。然后我们一定要——”她话还没说完，席英睿突然听见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鸣。对他而言，这一瞬间仿佛就如同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他看见朵朵红莲在韵美脚下的地面绽开，在她的胸口，有一个漆黑的弹孔，鲜血正在不停地向外流淌……

席英睿茫然无策慌乱无章。他仿佛在满是人群的十字路口迷路了一般，看不清前路的方向。韵美在他的面前笑了。那笑容是多么美丽，又是多么无力……英睿有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所有感官仿佛在一瞬间全都被剥夺了……周围的世界瞬间变得寒冷异常。他甚至都看不清面前韵美的脸……是因为我的泪？

“英睿，快走吧。”韵美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席英睿向后退了几步，瞪大了眼睛，还是无法接受这一刻的到来……不可置信的痛苦仿佛要将他撕裂一般，直接刺入他的身躯折磨着他……此刻的折磨，远比当时席俊哲给他造成的伤害要痛苦千倍万倍。

亚魔士兵逼近了。韵美依旧站在那里，她似乎没有向他跑来的打算。然后，一名亚魔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抓住她的脖子，从后面擒住她，狠狠地一刀捅入她的腹部。这次，韵美直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英睿在那边看着，简直就像是自己受到了那样的伤害一般……他觉得自己所有的信念都已经崩塌，黑暗的阴云霎时将他头顶的上空笼罩。明明前一秒还是那么安静平和，可是现在在却……这一切来得都太突然来了。而死亡，永远是最令人措手不及的事。

韵美的脚底打滑，跌跌冲冲地倒了下去。“朝有光的地方走……”她最后那么向英睿重复了一遍。然后，她再也保持不住身体的平衡，随着腹部鲜血的喷涌而出，她整个人也都倒在了泥泞的江畔地面上……然后，她整个人滑落进了江中。汹涌的江水将她吞噬，当起伏的波涛退去后，江面早就已经不见人影。

朝有光的地方走……席英睿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失衡了。他向后倒退了几步。见韵美已经不见踪影，那些亚魔士兵又转过身来，一脸狰狞地向他走来。强烈的悲恸已经让英睿根本说不出话来。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河畔下方那汹涌的波浪……绝对不能再落到你们的手上……这样，起码我死的时候还有尊严。他离开了江畔，来到了潮湿阴冷的岸边。有时候，死亡并非逃避，而是直面……他必须要有直面这一切的勇气。当一个人无所畏惧时，即便懦夫也能展现不输于人的勇气。起码，我死的时候是身为席英睿而死。

然后，他闭上眼睛，用尽全力向下纵身一跳。

***

当银夏从机场赶过来的时候，便知道自己来得终究还是太迟了。

已经开始了吗……听见那响彻云霄的轰隆声，感受到大地颤抖的震动，银夏知道这里的剧变已经开始。而且，当他离开机场，叫车往市中心赶去的时候，竟然在新世界广场那一带发现了造乌船的踪迹……这也是组织的计划之一吗？最近造乌船都没有出现，因此银夏差点忽略了这艘飞碟的存在……现在他才意识到，现在他所看到的情形，很可能就是造乌组织想要利用造乌船来给他们的社会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

简直是不可饶恕！银夏的心中义愤填膺。即便他坐在出租车上，也能看见远处造乌船此刻的情状……比起他从前几次交手的造乌船，他发觉这艘飞船这次出现变得更为危险了……从前，它降下光柱抹杀那些无辜的人们，向来都是有间断间歇性的……然而今次却不一样。从造乌船底部降落下来的那道光柱，就一直没有消失过……银夏看着它缓缓向前移动，知道它在不停地抹杀人类……而银夏还不知道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行动的。甚至它现在都可能已经抹杀了一个街区的人……银夏的心中被如此不安的想法填满。

而且，银夏也察觉到了异常。造乌船不间断地抹杀人类，不可能它所抹杀的人都是造乌组织的敌人——首先，了解这个组织的人不可能有如此庞大的数量；其次，造乌船一路抹杀过去的人，也不可能正好都是反对组织的……银夏知道这其中绝对有蹊跷。还是说，现在造乌船已经开始无差别抹杀人类了？其实先前亚魔叛军随同造乌船一起发动暴乱的时候，银夏就发现了造乌船的异常，不过一直没能得到求证……而先前他和海澜她们在美国一直都在忙贝露佩欧鲁的事情，之后又出了韵美和冬韵的事，让他自然而然地就忽略到了造乌船这个存在。现在他才想起来，横栏在他们面前的，还有这样一个可怕的威胁……

造乌组织已经如此丧心病狂了吗……即便了解了组织成员之一的席俊哲的为人，银夏也还是无法相信，他们居然会操纵造乌船这样无差别抹杀它所遇见的所有人……那些人中大多数人甚至都根本不知道组织的存在，与他们无怨无仇，就这样被杀掉了……银夏绝对无法饶恕！这是何等滔天大罪啊……银夏不敢想象，组织居然真的会这么做。而且，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银夏也不知道组织现在的新乌托邦计划进展到了哪里，不知道他们的进度，也不知道这造乌船的行动是他们突然决定的，还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安排好要完成的事情……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那个叫做穆宫隐的组织高层也不是什么好人，居然会任由这种事情发生。银夏心想。而他一开始还觉得穆宫隐会是一个挺和蔼的人……起码比席俊哲要善良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