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高攀不起
类别:
其他
作者:
此冬无雪字数:3047更新时间:22/08/10 04:11:56
韩重献躺在榻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多谢奉御了。顶 点 X 23 U S”
殷奉御笑道:“世子客气了。”
随后在仆人的指引下退了下去。
看着医师走了,韩重献便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知道衡义怎么样了,他现在很担心,毕竟从发疯的马上摔下来,那可不是件小事,念及此,韩重献动作加快了,正打开了房门,却见门口站了个魁梧高大的身影:“刚刚受伤,你这是要去哪儿?”
“阿爷,你来了,衡义怎么样,可有事?”一见是父亲,韩重献忙不迭问道。
韩宿襄看着自家儿子焦急的神色,却面目阴沉,“你还知道关心他,哪里有人来关心你?”
两人走了进来,见韩宿襄坐下依然是一副石尊般面色,韩重献只好道:“阿爷,是儿错了,只是你现在能否告知儿,秦王殿下究竟如何了?”
“瘸了!!”
冷不丁,韩宿襄低吼了一声。
韩重献顿时如遭雷击,心脏跳的都漏了一拍,他喃喃自语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韩宿襄冷笑:“你这个逆子,真是要气死你老子!你可知只要那马再快一步,那变成瘸子的可就不只他李衡义一个人了!你看看现在,人人都围在李衡义身边,把你一个人扔在这个破败房子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国公放在眼里!你这个逆子,我……我韩宿襄聪明一世,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软蛋儿子!”
韩宿襄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实在是难掩愤怒,抬手就拿起案几上一个瓷杯,“咣当”扔在了地上。
一阵静默。
韩重献低声道:“是儿太大意了,父亲大人恕罪。”
他这般低眉顺眼的样子,真真看的韩宿襄想骂骂不出来,只感觉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你……你……诶呀!”
父子俩正对峙,忽听门外有婢女轻声询问:“世子爷可在,我家公主求见!”
韩宿襄去看自家儿子,果然,他一副求饶的神色,不断冲自己摇头。
韩宿襄冷冷的收回眼光来,敛容道:“进!”
绮容进门来,没想到成国公也在这儿,虽然不喜欢他那般做派,此时也不得不上前来行小辈礼:“儿见过国公。”
“不知公主大驾来此,有何贵干?”韩宿襄瞪了一眼想说话的韩重献,韩重献碍于父亲威严,只好讪讪的闭上嘴。
绮容道:“儿听说世子受了伤,所以特意来看看。”
韩宿襄针尖般的目光在绮容身上审视了一番,嗤笑道:“呵,公主是来看重献的,我怎么瞧不出来?重献为了你哥哥从马上摔下来,如今公主来探望却连个跌打的伤药都没带,怎么还好意思说是来探望?倘若无心,不若赶紧打道回府,我这儿地小,恐怕容不下端柔公主大架!”
这话一语双关,绮容听的明白,说他那地儿小,不就是不想自己嫁过去么,怎么,现在她阿兄受了伤,成国公就开始嫌弃瞧不上了?既然现在不愿意,早先为何死乞白赖非要太后赐婚!
绮容忍住心头怒意,冷冷回道:“没带伤药是儿一时疏忽,只是国公说自家地儿小绮容却不甚认同,都说国公府的后院能装百十号人,连国公夫人都管不过来,如果这样也算是小,那父皇这个皇帝做的还真是无趣!”
绮容这毫不留情又辛辣隐晦的嘲讽可真是戳在了韩宿襄的心窝子上,他气的双手青筋暴露,重重的锤在案几上:“好啊好啊,原来公主如此作想,既然如此,公主还来看这逆子做什么!”
“父亲,父亲你不要再说了,容儿还小,她什么都不知道!”
韩重献赶紧为绮容辩解,只希望两人停止争吵。
“住口!”
韩宿襄吼了韩重献一声:“你还有脸说,你看看你这些年做了什么,跟在秦王和她屁股后面献殷勤吃力又不讨好,你以为我想同意这婚约吗?长安高门娘子多的是,你何苦要娶个祖宗回家?当年康国大长公主硬生生折磨死了安成珙,你还敢把这刁蛮的公主娶回家,我真是瞎了眼!”
“咣当!”
门不知何时被一脚踹开。
一脸青黑的李陵走了进来。
“原来国公是这么想的!”他怒极反笑,也未多言,只道:“好啊好,那婚约到此为止!!”
再也没有多说,拉着绮容就夺门而出。
韩重献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父亲,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圣上闯进来的表情,还有他说的那句话,难道是是要退婚之意?
不不不……不可以,他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他一定要阻止圣上。
意识到这一点,韩重献急的发了疯,赶紧撩开被褥奔下榻。
“你去哪儿……你这个逆子,给我回来!!”
李陵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只觉得一阵热血直冲向心头,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满脑子只有两个字,那就是退婚,退婚……一定要退婚!
他压抑了很久的怨怼终于就此爆发,在这之前,他不是没有反对,曾想种种的借口对太后提起此事,却每每都被她不动声色的压力了回去,好,那他忍着,不能忤逆父母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是今日听了韩宿襄一番话,他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如果女儿日后嫁人过得不好,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他宁肯现在被太后骂的狗血淋头,也要赌一把来退婚!
“父皇……父皇……你别急,父皇你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为何,尚且十二岁的绮容看着父亲的焦灼赶往蓬莱殿的身影,心中却涌上了十分的恐惧。
“好孩子,今日阿爷必要为你退婚!”
李陵终于斩钉截铁的踏入了蓬莱殿的大门,踏入了他的心魔,然而这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五年之内,这将是他最后一次踏入蓬莱殿。
他拉着绮容进门,可是一见到太后,刚刚那满腹的愤怒一半都变成了惴惴不安。
“母后,儿有事觐见。”
跪下,行礼。
太后从章奏中抬起头来,打量了自己还在粗喘着气的儿子,淡淡道:“怎么,衡义可是又出事了?”
李陵惴惴道:“母后,不是衡义,是……是……儿是想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李陵一不做二不休,咬牙道:“儿是想来给容儿退婚!”
终于是来了吗?
太后脸上并未有怒意,她只是垂眸,从案几上拿起一封敕书,静静道:“你可是想好了?”
李陵心一跳,听着太后这十分镇静的语气,他反而乱了阵脚。
该怎么说?
难道还是唯唯诺诺最后不了了之?
如果连女儿的终身大事他都不敢说两句话,那这个皇帝做了还有什么意思?
他吐出一口气,坚定道:“是,母后,儿想好了!”
然而话刚说完,便见上首飞下来一卷敕书,径直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韩鸿照道:“陛下很有魄力,不如先看看这份敕书是如何说的。”
李陵心一沉,赶紧拿起那敕书来看。
“吏部侍郎王会谨奏: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惟其为天下之臣民万物之主,责任至重。臣受国厚恩矣,请执有犯无隐之意,谨披沥肝胆为陛下言之。陛下自即位以来,亲佞远贤,不辨忠奸;赋税增常,万方有效,破产后宫,怠慢朝政……”
敕书写的很明白,总之一句话,他被弹劾了。
这份敕书交到皇帝手中叫上疏,李陵接纳了,那叫虚心纳谏;交到太后手中,那是弹劾……
李陵的心仿佛彻底跌倒了地狱中。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可是竟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废立,都在自己上面这个手握至高无上权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之中。
而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母后……儿……儿……冤枉!母后,儿并非有意,儿初登大宝,知道有些地方不如母后的意,可是儿并非想要如此,儿也从未想过亲近外戚与小人,母后饶命,母后恕罪!!儿知错了!”
李陵心慌意乱,只知道此时最要紧的是要保住这个皇位,他不能像李怀睿和李况一般……他不敢想象,李怀睿半年即病死,李况妻离子散在贬地疯疯癫癫做了个受尽欺负的郡王,他妻儿尚幼,又怎能吃得了那种苦?
“母后……求母后恕罪!”李陵连连磕头,母后会心软的,自己从来没像李怀睿那样忤逆她,也没有逼宫作乱,一定不会被废的。
心里有这样一个念头,李陵觉得一切都有希望,他努力抬头去母亲的眼,然而这一眼,他的心终于彻底凉透。
注:改编自海瑞上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