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吴楚冷笑。“你要山寨的兄弟不侵犯清风县，这个好说。但你让山寨的兄弟们保护清风县的安危，这绝不可能！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成为官府的走狗了？何况，清风县的安危，与你何关？”

沈希一脸平静。“如何与我无关？清风县大名鼎鼎的沈捕快，二当家难道没听说过？”

吴楚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眼神闪烁几下。

“就算如此，你能做得了清风县的主？别打量我不知道，清风县一直由胡县丞掌控，大小事情都要他的点头，你一个小小捕快能做什么？”

沈希不着急，手指轻轻敲着案桌，一下一下，格外悠闲。“我自然做不了什么，但有一个人一定能够做到。”

吴楚眼神一顿，装作随意问道：“谁？”

沈希似笑非笑，“二当家认为是谁？”

吴楚装糊涂，沈希可不打算绕弯子。“山寨里面可有个现成的人物，二当家可不要说不知道。”

吴楚脸色变化，沈希这模样多半是知道了，吴楚眼神闪过一丝狠厉，他嘲讽道：“段县令确实在山寨里做客，不过此人一腔正气，怕是不屑与我们这些人为伍。”

沈希手指继续敲着。“段有才一介书生，性格耿直，此事不必告诉他。等清风县肃清后，我和二当家的交易自然生效。二当家是个清楚明白人，县令几年换一次，无论多久，他始终要离开。可只要我在，我和二当家的交易就一直有效。”

吴楚静默，他似乎在思考，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突然抬头，“你承诺的条件，真的能够达到？”

沈希只有一个字。

“能。”

吴楚咄咄逼人。“你所说的，清风县官府不讨伐山寨，我相信，就算清风县要来讨伐，我们也不惧。”吴楚颇为自傲，“不过，你所说的每个月五十担粮食，真的能够做到？清风县贫乏，连每户人家都只能勉强维持生活，至于多余的银子都交了税，清风县还能每月拿得出五十担粮食交给我们？”

沈希泰然自若，“今年不行，怎么也得等到明年去了。但是二当家想必明白，这些粮食意味着什么？”

吴楚当然明白，他们山寨规模还小，不像大的势力积累丰厚，不愁粮食，他们偏安一隅，本就是图个安全，但周遭县城大多数人逃往南方，人口本就不多，再如何搜刮都没有多少油水。他们山寨底子薄，很多弟兄都是饥一餐饱一餐，如果真按照沈希所承诺的，那么他们的粮食问题解决，自然不用日日刀口上舔血，活得朝不保夕。如果说吴楚起先还认为沈希靠夫人威胁他，那么现在他已经有些心动。

“你许出的条件，不过是口说无凭，凭一句话就要我们兄弟卖命？”

沈希看着他。“夫人的病情能够缓解，这就是我的诚意。至于粮食，等到明年，二当家自然无话可说。这段时间内，二当家只要不侵犯清风县即可。等到明年，二当家看到成效，我们的交易再继续。”

吴楚的脸色好上不少。

“既然如此，一言为定。”

沈希点点头，伸了个大懒腰。

“你不怕我出尔反尔？”

沈希停住脚步，回头，语气平淡，“二当家怎么会？夫人这病需要长年累月地调养着，二当家想必也不希望有什么意外发生？”

吴楚眼神一顿，继而大笑，笑容中带着几分阴霾。“当然不会，玩笑罢了。”

“二当家不是担心夫人吗？我们一同前去。”

吴楚眼神闪烁，跟着沈希往外走。

深夜，月明星稀，天空徐徐地吹过凉风，山寨建立在半山腰上，周围树木环绕，远远地听见泉水叮咚的声音，在不远处有个小型瀑布，流水清澈，岩石怪异，倒是个赏景的好去处。今儿晚上，因为夫人的病情好转，上上下下都在庆祝，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平日的防范松缓下来。

有人趁着夜深人静，打晕了看守的人，摸到一处房间。房门被打开，里面正襟危坐的段有才抬头，惊讶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沈希看他手脚都被绑着，取出匕首替他割掉绳索，她示意他别说话。沈希靠近他的耳朵，“没时间说那么多了，出去再说。”

沈希拉着他朝外走，段有才没抗住她的力气，只能任由她拉着。沈希带着人小心翼翼往外逃跑，她知道段有才疑惑，一边走，一边简单解释几句。

“我听说你被抓了，所以混入这里救你。路线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今晚他们防范松懈，正是我们逃出去的最好时机。”

沈希左看右望，一有人出现，立刻躲起来。果然如沈希所言，四周防范松懈，再加上沈希选择的道路多是人烟稀少的路，一路过来，只隐约看见几人，几乎都被沈希直接打晕。在山寨后面，有一条小路可以下山，沈希带着段有才朝那里跑去。本来一路顺利，谁知道在最后遇到巡逻的一队人看到两人然后追来，沈希连忙带着段有才跑路。

后面的人举着火把紧追不舍，沈希和段有才一并逃到一处隐蔽的山洞躲起来。

终于甩掉后面的人，沈希升起一堆火，两人坐在火边休息。沈希拾掇着柴火，“你这个县令当的真是命途多舛。”沈希看他浑身狼狈，脸色苍白，特意将火升大些。

沈希的话不无调侃，段有才也不恼。

“你怎么知道我被困在这里？”

沈希将外面的情势说了说，他认真听着，沈希拿着柴火架火，“胡县丞是巴不得你出点意外，这次你被抓，说不定他也有参与其中。不然，他怎么就那么笃定你一定死了呢？”

“沈希，”段有才却似乎没在意这个。

沈希回头，看见段有才对她说：“多谢。”

沈希手一顿，她笑笑。“我们，难道不算是朋友吗？”

段有才静静看着她，他能够感觉到沈希的变化，或许这仅仅是一种直觉，但他就是感觉到沈希有些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他坐在旁边看着她。看到火焰燃烧，焰光在她侧脸上跳跃，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很淡，侧影透着股子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