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再陷矛盾(一)

类别:其他 作者:畅泽字数:2172更新时间:22/08/10 14:33:18
不知骑了多久,姬升耀已经渐渐离开了主干道,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车辆断断续续从身边慢慢驶过,他抬起头看看四周,眼前一片庄稼地,还未完全退却的残雪散布地里,就像一个个浓疮,灰不溜秋的,毫无美感!脚下是条乡村公路,又窄又不平,地上的坑洼就像搓衣板,车子骑上去,发出“哐、哐.....”的响声。

在搓衣板路上骑了一会儿,姬升耀感觉屁股颠的不舒服,于是捏下车闸,下了自行车,推着往路边走了几步。靠近马路沿儿,下面就是引水渠,因为要浇返青水,渠里的水清清亮亮,缓缓流淌。他把自行车就地支好,转身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眼睛无视近在咫尺的行人和车辆,脑子再次陷入沉思中。

他知道自己上学很不容易,自从法院查封了自己家,父亲又离家出走以后,母亲一个人靠着微薄的工资,养活他和姐姐一家三口人,自从母亲下岗以后,家里生活更加的困难,供一个孩子上学尚且吃力,何况要供养两个。

可是母亲并没有被生活的艰辛所击倒,靠着东家凑、西家借,靠着省吃俭用,靠着给二叔家搬粮食,硬是坚持了下来。

现在,姐姐已经让母亲的希望落空了,自己又要打击她老人家,这是何等的不孝。他越体会母亲的艰辛不易、就越自责,越自责、就越不想伤害母亲,哪怕只是母亲失望的眼神,他都不愿意看到。

姬升耀紧皱眉头,双手用力揪着本就乱糟糟的头发,疼痛的感觉顺着发梢传向发根,最后触动了头皮已经麻木的表皮神经,可是这些并没有使他镇静下来,如何做到既不伤害母亲感情与期望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已经乱成浆糊的脑子没有帮助他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坐在马路牙子上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可以张口的理由,他无奈的抬起头,看着天边红彤彤的夕阳,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算了!还是别说了,等以后挣了钱,交工资时再说吧,到时候生米做成了熟饭,母亲也只能接受现实了。”

可是,不说就能瞒得过母亲吗?姬升耀表示心里没底。因为每次想到扯谎,他都会想起有次下河游泳。

那时上五年级。

七月的流火炙烤大地,姬升耀坐在家里热的熬不住,就联系了几个小伙伴,大家合计着到什么地方贪凉。合计来、合计去,所有人的目标都放在了游泳上,于是全体一拍即合、说干就干,几个人急行军似得跑到了金江河边。

金江河是条时常断流的内陆河,枯水期长达五个多月,每年雨季都是金江河的盈水期。由于来水少,蒸发快,即使在盈水期,金江的水量也不多,水道很窄、水深不过一米左右。

几个人跑到河边,迎面一阵清凉袭来,顿时感觉通体舒泰。于是,大家伙迫不及待的脱光衣服,“扑通、扑通.....”几声,纷纷跳进了河水里。河水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待,冰凉的感觉,一下子就把心里的燥热冲散,打水仗、扎猛子、狗刨等等,一番折腾就到了下午五点多钟。

高兴完了,姬升耀突然想起母亲的告诫。为了他自身安全着想,母亲从放暑假的第一天,就警告他不准下河游泳,如果违犯就要受到家法伺候。现在,凉也纳了、泳也游了,母亲的警告声也重新出现了,想到“家法伺候”四个字,姬升耀就感觉屁股一阵阵辣痛!

几个小伙伴看出姬升耀面露抑郁,知道了他的烦心事儿后,各自出招化解“警告”。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只要借助太阳力量把身上的水晒干了,就算天王老子都看不出姬升耀破了戒。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姬升耀躺在太阳底下晒干头发、身体,然后信心满满的回到家。

不出所料,母亲下班后的第一件事情,就询问他下午的行踪。“我......我下午......去刘刚家写作业了。”由于心虚,姬升耀回答的很不利索,也许这句磕磕巴巴的回话儿,引起了母亲的怀疑,也许母亲本身就得到了什么消息。总之,当他说完话,母亲就慢慢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从他的胳膊上轻轻划过。没想到,母亲划过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道白色印记,母亲指着印记问道:“耀子,你是不是去河里洗澡了?”

“没有!”这次姬升耀回答的倒很干脆。母亲听完立马火了,气愤的说:“你还敢骗我,看看你的胳膊,没洗澡能划出来这道印儿。”说完,转身拿起了一根藤棍,接着拷问道:“说,有没有去河里洗澡!”

姬升耀吓傻了。他不晓得,从河里洗完澡,身上就会带出影子,手指从身体上划过,必然显出印记,想要划不出印记,就需回家打遍肥皂、冲个凉儿。

禁不住母亲再三拷问,姬升耀还是承认了事实。不用说,一顿家法必然躲不过,藤条打在屁股上的痛,姬升耀一天后才忘掉!

人的惯性思维不好改变。所以,今天一想到要跟母亲说谎,姬升耀就想到了疼痛,不过,不是担心自己身体受疼,而是担心母亲心里受疼。身上疼痛揉捏几下,贴张膏药也许就好了。如若心头有伤,即使痊愈了也是道疤痕,不能碰、一碰就浸血......

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摊牌,母亲马上就会伤心欲绝;以后再说,母亲还是会伤心,也许时过境迁后,程度要减轻一些。姬升耀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将辍学的事情,暂时隐瞒不说。

终于说服了自己,姬升耀的心渐渐踏实下来,一直高速运转的大脑也恢复了平静。这时,一阵乏意袭来,他把手交叉放在支起的膝盖上,低下头,将脑袋轻轻枕在胳膊上,慢慢闭上眼睛。须臾,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一会儿的功夫,远处地平线逐渐抬高,遮挡了太阳最后一丝光亮,四周渐渐暗了下来,偶尔经过的几辆汽车瞪着两个或圆、或扁,或大、或小的车灯,发出或苍白、或昏黄的光束。马路边,黑暗不断记录着姬升耀的孤影,越来越大、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