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生命中的两个男人

“是老师的这种精神让我意识到了什么是伟大，什么是高尚，什么是纯粹……”梅格玲说着语速有些加快。

玉儿看着妈妈，她不知道妈妈眼睛角里泛着的是年轻时锋芒的余光，还是被泪花笼罩着的朦胧，或许两者都有。

“后来，这位老师从村小学调到了乡初中，他的这种教书育人的情怀早都成了一种习惯，不过没几年他就退休了，他老了。”梅格玲说，“他干了一辈子民办教师，经常不能按时领到工资。然而，他退休几年后国家把在职的民办教师全部转成了公办老师，待遇也有的保障。但他……他终究没有赶上这样的光景。”

“玉儿，一个人在一生中总得做那么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这位老师对我小时候的影响很大，我觉得这种精神让我意识到，我将来要做老师，去教育更多的孩子，塑造他们的人格，做人类灵魂的工作……”梅格玲说。

“所以，比你现在还小的时候，我已经立志这一生都要做一名老师。”她说，“尽管我是从乡村长大的，但我仍然觉得我可以教得了城市的孩子，因为妈妈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妈妈相信一个人的开化离不开教育，根本不用区分农村与城市。”

母女俩人都不说话了，若有所思。梅格玲停了停又说了一句：“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还有一个人也是我最感激的……”

“爸爸！”玉儿脱口而出。

梅格玲看了看女儿，母女含泪相拥。

“孩子，你长大了……我的女儿。”一行清泪从梅格玲眼角滑落。

阳光照耀着整个大地，射进屋里的那道道光芒让人感受着春天的煦暖和生命的力量，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过去的都已过去，将要过去的也终究会将要过去，在这个充满生机的季节里，一切都预示着梅格玲可以重新开始。

再多的艰难困苦也挡不住时间车轮，再多的黑灯瞎火也只是前行路上的磕磕绊绊和过往云烟。向前，向前永远是生活的方向！

“妈妈，我想听听你和爸爸的故事……你们的……你们的爱情……”玉儿有点害羞地问。

梅格玲看了看女儿，女儿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她是一个真诚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女孩，自从老公去世后梅格玲一直不敢去想一个问题，不敢去想哪一天女儿长大了，要成家离她而去时的情景。

那时，自己也就成了一个孤零零的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的老太了，人生的悲凉突然从心间开始升腾。韩愈那篇边诉边泣，吞吐呜咽，交织着悔恨、悲痛和自责的《祭十二郎文》出现在脑海里：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

“妈”

梅格玲不再想下去，他转过身子扶着女儿来到阳台陪她晒着太阳。阳光里玉儿就像一支轻柔的孱弱的稻草，又是一株刚刚抽出新枝的荷花，亭亭玉立，她还吹不得风，妈妈赶紧把窗户关得再小一些。

“我和你爸爸是初中时的同班同学，你爸爸学习非常好，就连老师都说他有一个数学脑袋，年年都要代表学校去县里参加奥数比赛。后来，你爸爸考上中专成了商品粮。”梅格玲说，“商品粮是那个时代的产物，考上中专后也就意味着他永远不可能再是农民了，这一辈子也就不用种地了。”

“没考上中专还想上学只有两条路，要么复习再考，但几年后这个政策也被取消了；要么分数能够就去上高中。我没考上中专只好上了高中。你爸爸考进中专学校后实际上已成了国家干部，而我呢却还是一个农民……孩子，妈妈那时跟你现的年龄差不多大，那时，你爸爸经常给我写信，鼓励我要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跳出农门……”

“妈妈，你那时肯定很喜欢我爸爸，对吗？”玉儿问。

“傻孩子，那时社会都在倡导自由恋爱，可是我们毕竟还是学生，才十几岁……一个是未来的干部，一个前途未卜……”梅格玲微微地笑了笑又叹了口气说。

玉儿静静地看着妈妈，柔美，安静，孱弱。

“如果我考不上大学，那就意味着一辈子会面朝黄土背朝天，我们永远不可能处在人生的同一条线上。”梅格玲说，“你爸爸常常给我写信，鼓励我一定要努力考上大学。要是没有你爸爸的鼓励，妈妈很可能就考不上师范大学，后来也就不会实现自己当老师的梦想。”

她接着说：“有时在正确的时间里遇到正确的人是非常重要的。我们都是农村的孩子，当时对外面的世界什么都不知道，是你爸爸从一封封的书信里，告诉我外边的世界有多么的精神，外边的世界有多么的广阔，但是，那时想去外面的世界唯一的渠道就是考试，只有中考和高考才是走进世界的第一步。”

“那些没考上的同学就得永远生活在农村，永远也出不来吗？”玉儿问。

“是啊。那个年代不是你能想像的。当时生活在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工作单位，没有工作的人跑到城市来吃什么？喝什么？”梅格玲说，“那时社会分工也很清晰，工人做工，农民种地，学生学习，现在出现的很多行业也没有……”

“所以，考试是改变农村孩子的唯一和条路。在你爸爸的鼓励下，我那时已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报师范学校将来将一名老师，对我来说只有考上大学当了老师，我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梅格玲说，“那时，她每天晚上学习都要学到很晚。”

“在上高中的那几年里，妈妈学习一天比一天好，无论什么样的考试也都会排在前面，因为，我那时已经给自己定下了目标。玉儿，可以这样说，高中那些书本妈妈几乎可以倒背如流……”梅格玲说，“一个人一旦有了信念，那肯定会勇往直前，过关斩将。”

“我爸爸那时就算是追你了么？”玉儿问。

梅格玲看看女儿没怪她，然后说：“直到他毕业那年才说喜欢我，将来一定要和我在一起……而那时我正准备高考。”

“妈妈，你跟爸爸的爱情真的是太伟大了，你们从上初中时就有好感，在高中时仍互相牵挂鼓励，终于走在了一起……”阳光照射在玉儿的眼睛里，那双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闪着亮光，亮晶晶的。

“玉儿，妈妈给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人的理想和对未来职业的选择都是有渊源的，而幸运和幸福的是能够实现他。”梅格玲说，“我之所以能够当老师，就是受到了我儿时老师的影响，还有你爸爸对我的鼓励和支持。孩子，你会渐渐长大，将来也要成家……”

女儿看着妈妈，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梅格玲说：“妈妈告诉你，应该值得你去追求的人，绝对不仅仅是别人眼里貌似般配的人，一定是那个鼓励和支持你实现梦想愿意照顾你陪伴你的人。”

这是妈妈第一次给女儿说起有关爱情的话题，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梅格玲知道对于孩子的教育更应该关心她的情感和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