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淮水暗涌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更俗字数:3808更新时间:22/08/10 12:02:17
临淮位于淮水南岸涡水在临淮城东北三十里处汇入淮水溯涡水北上则是青州郡的南部重镇彭城彭城的东南为睢宁睢宁与彭城相距五十余里两年之前尚为相互为犄角并为青州南境门户重地如今却是东海向彭城动攻势的前沿基地。

东海之战徐汝愚潜往沂州谋刺伊氏宗长、青州之主伊周武暴体身亡伊翰文其时身裹东海战场为能领兵返回青州与其兄伊崇武争位将临淮让给陈氏与陈氏两相罢兵。

张季道率羽咋营军接管临淮从临淮出兵四方往西占桑邑、博陵、定远诸城其势直侵江津、清河;往南占濠州、清流诸城其势直逼南面的白石又在淮水北岸筑泗州城出兵东北夺睢宁、灞阳、海州诸城。

张季道以仪兴行辕总管的身份总管诸城军政所辖地域比原先的仪兴府大上一倍不止。便宜北线战事陈预又将宛陵西北的重镇泽当划入仪兴行辕治辖。泽当位于泽湖西北、淮水北岸历来是东海西北部的重镇控扼淮水进入泽湖的咽喉口。

张季道领兵征战不休将东海疆域不断向北、向西拓展泽当成了东海腹地与睢宁、临淮形成对下邳、彭城的夹击之势。

数年之前北线战事推进甚便陈预不虞其他便将泽当及附近小城军政一并交于张季道。徐汝愚从北唐南归在白石、广陵集结重兵威胁东海南境陈预急调北线兵力南援而不能这才现张季道在东海郡西北已成分庭抗礼之势。

张季道经营临淮数年昔时小邑已成淮水中游最重要的城池。宜观远在汾郡初行《置县策》之时张季道便识得其中妙处在仪兴有样学样筑城置县又吸纳流民垦荒植田。仪兴经青州鬼骑与东海大战的离乱世家宗族势力为之一空在张季道的诸多控制下东海的世家豪族势力未能大规模进入仪兴。行辕所辖之地三十一县的政务悉在张季道一人的控制之中。

张季道虽然也在仪兴府组建卫军然而大部分的营军控制权仍在陈预手中。虽然通过不断的征战逐渐改变仪兴军事力量的结构却是在万嵘率部北迁之后张季道才能逐渐控制北线的军队。

呼兰从太行山西麓借道迂回到幽冀南境张季道唆使陈预夺取彭城彭城乃青州西南的门户只要攻下彭城东海大军就可以长驱直入。

张季道抬眼望着苍茫的天穹眸光深邃而幽远。

陈昂前往江宁观礼却未返回宛陵随后陈子方夫妇也离开后山草堂不知所踪。陈昂避世是否说明江宁与宛陵之间的冲突将不可避免?

张季道陷入沉思之中十数年来小心翼翼的走到今天离心中的渴望只差上一步自己会舍得放弃吗?张季道微微一笑忖道:徐汝愚以万嵘率部北迁为条件与宛陵和议心然有所图谋。心里明知万嵘率部北迁将是一杯鸩酒但是受毅然饮下便是看到其中所藏的惟一一线希望与亮光。徐汝愚啊徐汝愚或许这一线的希望与亮光也早在你的预料之中。

冷风吹来张季道俯身轻抚马颈褐色马鬃分披下来微微拂动。张季道望了望前面山岭过了那道山岭直至彭城城下将是平整如畴的原野。涡水绕过彭城东侧蜿蜒往东南而去。东海北线大营就驻扎在山岭的北麓缓坡、涡水的西畔。

无数舟舰在睢宁与此间往来后方粮草更是源源不断的通过淮水、涡水运往睢宁集结。张季道却不喜乘舟往来临淮、睢宁、彭城大营之间素来乘马。新朝创立以来天下对水战认识最透彻的人中徐行、徐汝愚应算最前面的几人之一。

宛陵以水道构连的防御体系使其在东海之战未丢过一座城池又可以利用淮水及支系水道迅向外输送兵力。水战兴盛已近二百年但是将水营提升到与步、骑同样高度的战略层次却是最近数十年间的事。

徐汝愚在前人的认识上更进一步利用海舟在6地之外的海域开辟战略通道这样的眼光世人难及。张季道不难从江宁经营远在青州东北海域的乌湖岛一事上看出徐汝愚的这层意图。

张季道虽然能看到这点心里仍为徐汝愚如此大略感概万千眼帘上撩远处万嵘率领数十骑精骑迎来营来张季道暗叹一声:东海惟有两人趟不得回头路。却不知万嵘现在是否为当初叛离雍扬而后悔张季道不无恶意的想着。

张季道极少为一事惋惜但是去年李思训谋刺徐汝愚失败仍让张季道、万嵘唏嘘许久。

“督帅万嵘等候多时了。”万嵘翻身下马匆忙致礼心里仍惦记着张季道此行的收获“宛陵方面如何?”

张季道微微颔说道:“江宁在广陵的举措宛陵深为忧虑。”

宛陵忧虑愈深对陈预不满的情绪愈盛但是万嵘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担忧的问道:“江宁果真有北侵东海的打算?”

张季道点点头马上却又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远处。万嵘拧过头去却是褚文长、陈敬宗等人拥出营门。

徐汝愚在宛陵时陈敬宗为徐汝愚的精卫领深受其影响若非囿于陈氏子弟的身份大概会随张仲道一起前往雍扬投附徐汝愚吧。褚文长在雍扬时曾在徐汝愚手下为将但闲置数年心里怨意甚深。徐汝愚重整雍扬政局褚文长随陈子方返回宛陵到张季道军中任职大放光彩对张季道的知遇之恩深怀感激。

万嵘将陈敬宗等人走过来小声说道:“督帅不在营中陈敬宗按兵不动拒不出兵攻打彭城。”

张季道脸色一郁北线诸将惟有陈敬宗还坚定站在陈预一边若非让彭城战事裹住只怕早率领本部兵马南下了。

张季道掀开大麾下了马来将缰绳交给身后精卫径往陈敬宗等人走过去。

陈敬宗至礼说道:“督帅与江宁无法调解吗?”

张季道目光落在陈敬宗微露焦灼的脸上不露声色的说道:“岳父避居海外荒岛怕是岳父也以为徐汝愚会率兵直驱宛陵城下。”

陈敬宗见他如此称呼陈师忖道:你果然有心利用这个身份汝愚真会挥兵直驱宛陵陈师又怎会先去宛陵观礼呢?却不便说什么心里忧虑愈盛脸上也不掩饰退到一边默无言语。

褚文长冷哼一声说道:“江宁尚无能力侵东海只是徐汝愚其谋不小不可不防。”

张季道深以为是的点点头说道:“徐汝愚在越郡故布疑阵让人心忧啊。”

褚文长说道:“徐汝愚北上途中将越郡名将樊文龙收至麾下确出乎世人意料越郡之战也就没有悬念。樊文龙未有寸土之功就高居青凤卫统领之位为徐近臣徐汝愚的用意自是笼络樊族。越郡战事停滞大概是樊彻与徐汝愚正谈论条件吧。樊族归附祝氏残族那还有什么抵抗意志?”

“文长也以为樊彻会最终屈服?”

褚文长点点头说道:“樊彻归附徐汝愚必将樊族所属的兵马调往他地整编。”

万嵘闻言一惊说道:“樊族降可直接开赴战场的兵丁不下五万徐汝愚果真有意在冬季组织广陵战事?”

“新降之军没多大士气可言徐汝愚不可能将新得五万大军直接调到广陵。”张季道口里否定万嵘的猜测心里的担忧却不比万嵘少一分。徐汝愚善在战事中重合兵力如果要将樊族投附的兵马整顿成唯江宁马是瞻的精锐之师大概进行一场战争最为便捷了“或许徐汝愚会将新附兵马调到历阳西部徐汝愚对容雁门甚为顾忌。”

“想知徐汝愚的意图却也简单。”众人看向褚文长却听他说“只要我等加紧攻打彭城江宁必有所行动。”

陈敬宗说道:“却有什么关系?河水冰封成即敬宗以为应从彭城撤军予伊氏喘息机会好阻呼兰铁骑南下。”

张季道脸色一沉轻斥道:“彭城是北方进入淮水水系的门户彭城不在东海手中便如门庭大开。攻下彭城只要一支精锐在此镇守即可其余大军则可南下支援陈都督扼杀徐汝愚的野心。”

陈敬宗忿道:“江宁之所以在南境集结重兵乃是要我东海放弃对彭城的攻势而已异族相侵当同仇敌忾而非趁火打劫敬宗实不知督帅居心为何。”说罢掉头径直离去。

张季道脸色阴沉盯着陈敬宗的背影牙咬得直响。

万嵘骂道:“这匹夫恁相信一个三番数次谋算我东海的竖子?”

褚文长说道:“竖子能与杀父之仇谋事心性忍狠常人不及当为东海大患。”

张季道微微一怔却想到褚文长说的是伊翰文杀徐行一事徐汝愚却不思报父仇而是数次与伊翰文共谋东海战局如此现在兵压东海也是助青州也。张季道微微一笑却不说什么。

万嵘却说道:“徐汝愚能认吴储为父还有什么不能为也?”

褚文长让万嵘的话挑动心结恨恨哼了一声没有应他的话。

灞阳城下脱逃的五儿之所以家破人亡拜吴储、伊翰文所赐也褚文长、田文光其时年岁较长仇恨之心不随岁月减淡对徐汝愚的恨意却是由于数年被闲置的怨意所滋生出来。倒是子仲南、葛静其时年幼不记事长成之时欲立功名随方肃一同投归江宁。

陈敬宗忿然离去走到大营北门心里怒气始缓解下来心里又微微后悔张季道虽有大才心胸却不广虽能掩饰但是记恨犹深。自己如此冲撞他他心里不想啮噬了自己才怪。

彭城战事以来陈敬宗与曾益行等人率领五万营军精锐参与其中。彭城为青州南境门户伊氏经营多年城固池深又驻精兵攻打得相当辛苦军队减员相当严重。张季道学江宁在仪兴实行军屯之制提供屯丁迅补充伤亡的空缺所缺的中低级将职也直接由屯尉补任。初时尚不觉得如何待到现时才现为时已晚。

陈敬宗有意领兵南下心里也不知真正能带走的兵马还剩多少。若听从张季道的命令不知还要死伤多少条人命才停下别有用心的攻城。

陈敬宗倒也不怜惜生命只是城中折损的尽是陈族精锐让人心痛。近年来张季道的野心愈来愈盛。徐汝愚集结重兵于广陵陈预调北线兵马南下张季道率诸将公然无视军令按兵不动宛陵方面却静寂无声张季道不仅夺取彭城大营的绝大部分兵权还在东海内部获得与陈预分庭抗礼的地位。

陈敬宗心有忧虑然无人可叙说抬头望了苍穹之上流卷不休的轻云轻叹一声敛起眼里的无限落漠。

待陈敬宗返回军营却听见升帐的鼓音从大帐方向“咚咚”传来心里一惊抬头望着卫叔微领着一队甲士在营门相候大声说道:“督帅升帐请陈将军去大帐相见。”

督帅升帐诸将闻鼓聚集十通鼓毕未至者责杖。

若无异故陈敬宗自然会闻鼓前往张季道却派卫叔微领人来邀其中用意不言自明。陈敬宗目光越过卫叔微与甲士落在自己营中却见手下两员统制偕十数名营尉皆在营中校场之上想必已知晓变故。陈敬宗见他们眼里有着旁观者的漠然长叹一声定睛望着卫叔微说道:“你也觉张季道是可托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