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黄泉路

“恭喜你，浅离殇，你到底选择了一条不归路。”那声音开始变得有气无力，倒像是没有吃饱饭的人发出来的声音。

浅离殇身上的玩偶开始变换，一会变成浅离莘的模样，一会变成桑楚瑜的样子，一会又变成慕容弦的样子，但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重逾千斤。

而浅离殇的周围，已变的一片黑暗，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只有一团团蓝色的火焰悬停在空中，勉强可以看到前方的道路。

前方，所谓的道路根本就不是路。

地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淤泥，浅离殇的前方，是一条长长的望不到边际的锐利刀锋。

浅离殇浑身的燥热陡然转换成刺骨的寒冷，犹如从油锅中跳入万年的冰川。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里是黄泉路，只要你抛下自己的顾虑，放弃自己的责任，你就可以回头，否则，这条道路就会一直跟随着你，流干你的血，耗尽你的生命，引导你进入永恒的黑暗。”

浅离殇冷漠地不去理会它，而是踏出第一步。鲜血，立刻涌出，锋利的刀刃切割开他的脚底，钻心的疼痛交织着刺骨的寒冷一起袭来。

浅离殇咬紧了牙，毫不犹豫地继续走下去。

一步、两步，走了不过数尺，他已感觉到浑身酸软，浑身的血液似乎已彻底流干。

“入魔吧，放弃你的善良和天真，抛弃你的羁绊和责任，入魔吧，只有入魔，你才能继续生存，只有入魔，你才能击败挡在你路上的敌人。”

浅离殇脚下的伤痕突然痊愈，浑身鲜血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里，除了疼痛，刚才走过的路留下的伤害，再也没有一丝残余的痕迹。

浅离殇抿住嘴唇，刚才在这刀锋上行走的感觉让他不寒而栗，那种痛苦和伤害依然停留在他的灵魂，但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迈出脚步。

脚趾被切断、鲜血被排干，浅离殇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个痛苦地过程，走着走着，两边的黑色淤泥里慢慢地涌动着、沸腾着，无数的枯骨从那淤泥中伸出手来。

“入魔吧，浅离殇，入魔吧，浅离殇！”无数的声音又或者他，那些从淤泥中绝望地伸出的双手，蜂拥到刀锋路的两旁，用力地拉扯着浅离殇。

“放弃吧，浅离殇，你不可能颠覆天道，你的宿命就是成魔，任何人间的情感都是对你的阻碍，任何心底的牵绊都是负担！”

“魔？”浅离殇笑了起来，“成仙之路杀亿万人却为世间敬仰，罪恶滔天放下屠刀亦可成佛，魔呢？魔做了什么却为天地所不容？”

“只不过是因为仙也好，佛也罢，都遵循着天道，只有魔，魔的使命却是斩断天道！既然魔不

容于天道，成不成魔，又有何妨？因为，我要走的，本就是颠覆天道的唯我之路！”

“轰隆！”

随着沉闷的轰响，浅离殇的后背玩偶，突然变成了长满尖刺的蒺藜，随着浅离殇的每一步，蒺藜的尖刺深深地刺入浅离殇的后背，摇晃着，摆动着。

“啊！”浅离殇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刺痛，猝不及防的，一条腿跪了下去，紧接着，刀刃切断他的膝盖，他几乎整个人都趴俯到刀锋上。

刀锋两侧的森森白骨，开始用力地拉扯着浅离殇，将他的身躯在刀锋两侧推来搡去。

无数的尖刺因为推搡在他的体内搅动、翻滚，鲜血泉水般涌出来。

“不能昏迷，不能昏迷。”浅离殇只是用尽全力地思索着，他知道昏迷就意味着将永远停留在这冰冷的黄泉路。

“噬血咒！”

浅离殇几乎用尽自己最后的清明，疯狂地运转着“噬血咒。”

那无数的枯骨，遇到噬血咒，断裂、粉碎，泥沼中传出一声声惨厉的呼号。

“我，不会屈服！”

浅离殇喘着粗气，挣扎着站起来，他不顾浑身的伤痛，迤逦向前走去。

渐渐地，他的双腿越变越粗，重重魔气环绕着，逐渐变得虚无缥缈。

路边，那无穷的枯骨开始躲避，开始远离那条刀锋之路，浅离殇走过的地方，刀锋之路两边的泥淖逐渐变得清明。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面变得越来越狭窄，慢慢地，泥淖不见了，浅离殇也不再感觉到刀锋带给自己的痛苦。

然而，周围，却渐渐变得无比阴冷，没有一丝光线，连之前如影随形的鬼火都消失不见了。

浅离殇被冻得嘴唇发青，不停地哆嗦，这寒冷一波一波地侵入骨髓，疼痛寒冷交加的浅离殇，扑通一声栽倒在尘埃中，昏迷了过去。

“弑天，弑天！”一个柔美的声音呼唤着浅离殇，这声音仿佛母亲的叮咛，又仿佛情人间的呢喃。

“是谁？你是谁？”黑暗中，浅离殇摸索着发问。

“我是你的宿命，也是你的**。曾经，你在绝望和愤怒中求助到我，如今，你却又要为了所谓的责任和羁绊抛弃我。”

“你到底是谁？”浅离殇站了起来，紧紧地握住斩神。

“我是自我，也是恐惧，也是罪孽，需要的时候，你们称呼我为救世主，为神明，不需要的时候，你们又把我叫做魔。”

“魔？”浅离殇的眼睛眯了起来。

“魔本是仙，魔也是佛，魔道，属于超越天道的天道而已。”

“我不懂。”浅离殇无法领会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你不必懂，将来你一定会懂的，魔道，是你的宿命之道，宿命是逃避不了的。”

浅离殇眼前突然一片豁然，火烧一般的黄昏，巍峨的群山，碧蓝的海水。

浅离殇觉得自己手臂无比的沉重，他低头望去，只见无数的人类在自己的足下，奔跑呼叫，一团一团的宛如蝼蚁，无数的修者，释放着各种强力的攻击，打在自己宛如一团黑雾的身体上，却比蚊子的叮咬更加不疼不痒。

浅离殇不知不觉地抬起头，手臂握紧了斩神，口中喷出火山喷发般的火焰和浓烟。

“天道不仁，不佑善心，不戒恶行，这种天道，维护何益？我，愿化身为魔，承受不赦之难，负担永恒之苦，斩断此天道！”

“啊！”浅离殇听到自己大叫着，黑雾缠绕的双臂高高举起，斩神变得无比巨大，和自己的双臂逐渐的融在一起，彼此不分。

“斩神魔刀，斩天绝神！”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震耳欲聋的声音，浅离殇看到自己的手臂挥下，天和地，如同绸缎般，缓缓地撕裂，露出无尽的虚空。

整个世界宛如烧开的热水，在沸腾着。

无数浓浓的魔气从这沸腾的虚空中冒出，形成一个个旋涡，漩涡中，狰狞的魔兵一个接一个的走出，它们面无表情，披着乌黑的铠甲，手持锃亮的魔刀，排着整齐的队伍，毅然决然地扑向大地。

“既然守护不能挽回人类的善心，那我就用毁灭来代替守护，既然牺牲无法温暖他们的灵魂，我就用地狱的寒冷来重塑灵魂！”

浅离殇看到“自己”的眼中流淌着鲜血，绝望、痛苦、毁灭缠绕着“自己”的灵魂，“自己”在笑，却显得是那样的撕心裂肺，明明在欢喜，眼睛中却止不住痛苦地血泪。

“我，弑天，今天在这里斩断天地，一手召唤出魔界，他日，我当重塑天道，还宇宙公正与清明！”

“弑天”大叫着，魔军如同那黄泉路上的泥淖一般，汹涌而至，绕过“弑天”那巨大的身体，嘶吼着扑向哭喊奔逃的人类。

浅离殇可以听到“弑天”在哭喊，“幽城，子羽，婳儿，世间不能给你们的公正，就让我来创造；你们承受了本不该你们承受的痛苦，就让我化身为魔，将这痛苦敬献给懵懂的世人！”

“啊！”“弑天”的吼声惊天动地，天上的虚空中，无数的陨石包裹在熊熊的烈火中轰然落下，毁灭的大地上，炙热的岩浆滚动，冰冷的洪水涛涛，嗜血的魔军盛行。

“哈哈哈哈！”“弑天”在狂笑，但这笑声却比哭更难听。

浅离殇猛地醒来，脸颊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满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