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又见冬暮回春

“弑仙？！”

这下不只是余瑟瑟，其他几人都被吓住了。

现如今渡澜大陆的修行路子，道路尽头便是“仙”，可余淮他们却反其道而行，逆天弑仙？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祝一沉声问道。

“我运气好啊，拿到了余淮的手记。”沐言祖悠悠地道，语气里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微妙感，听着很是……欠揍。

“给我看看！”余瑟瑟当即推开顾忘尘，挣扎着扑到沐言祖身前。

沐言祖抿了抿唇，腕上银镯一闪，取出《余淮手记》，还没等他把手记拿给余瑟瑟，手里一轻，祝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抢走了手记。

说起来这位也是受害人的家臣嘞，沐言祖耸了耸肩，他本来也打算把这个给祝一看的，可惜当时被城主大叔打断了。

手记一页页地翻过，祝一瞳孔放大，呼吸越发急促，双手止不住地颤抖，险些把薄薄的手记扯烂。

“我来吧。”顾忘尘赶忙救下岌岌可危的手记，从第一页起，一句一句地念下去。

“……三月初二，弑仙第173次，渊极毒水5升，水相思昏迷四个时辰，五脏出现**现象，初次验证内部损伤有效，但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渊极毒水了”

“四月甘一，弑仙第204次，雪枫带回寒重星砂一份，水相思双目俱盲。”

“五月十九，弑仙第356次，振羽动用了羽魔族秘术，水相思下半身生机俱灭，但她仍然活着，振羽损耗太大，陷入昏迷。”

……

“后来者，若你有幸看到这本手记，我们肯定已经不在了。我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我的兄弟们，认识了振羽，能与他们共死，我并不后悔……”

……

顾忘尘念到最后，已是默然，他自然是可以认出余淮的笔迹的，时隔十三年，他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他余淮哥哥的存在。

【忘尘，你要知道，这世间的因果永远都不是非黑即白的，复仇也好，忘却也罢，无论你将来如何选择，都不可让暂时的一己之私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君子无端，素然有方，我们人的生命太过短暂，便更不能白白枉费了活这一遭。】

英年早逝，他不悔。

离经叛道，他亦不悔。

因为他从未偏离心中的“度”与“方”。

“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薄似纸应有不屈之心。”

这是余淮生前最常说的一句话。

可现在想来……

命薄似纸？

“余淮哥哥，原来你，早就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了吗……”顾忘尘低声喃喃。

祝一也把头扭到一边，看不清表情。

“……不后悔？”余瑟瑟突然惨笑起来，以手掩面，“原来这才是真相，那我所谋划的一切，又算什么……哈哈哈哈哈……”

她过往所执着的一切，通通在这“不后悔”三个字

下，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众人默然。

余瑟瑟面色灰败，整个人由内向外散发出一种释然的死寂。许久，她背靠大石缓缓滑下，对顾忘尘道：“给我一个了断吧。”

能知道这些，也够了。

沐言祖忙问：“余讲师，是谁杀了你？”

他们到时，现场只剩下余瑟瑟一人，就算余瑟瑟因为当年生产时伤了根基，此后修行再无寸进，那也有祭庙境的底子，却败得这么惨烈……

余瑟瑟摇头：“我没看到他的脸，但他一定是很熟悉我的人，才会每一招每一式都掐准我的要穴。你们……要小心。”

说完她看向顾忘尘，嘴角微动，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平和。

顾忘尘眼眶微润，他轻轻环住余瑟瑟，做最后的告别。手中弑生匕扬起又落下，噗嗤一声没入血肉。

“再见，余姑姑。”

……

顾忘尘将余瑟瑟的尸骨就地焚烧，骨灰收敛在一个白色的小罐子里。想来余瑟瑟是不愿意入余家祖坟的，他打算趁下次执行学院任务的时候，去一趟玄鹤楼，把它……交给楼闵。

熊熊大火灼烧过后，除了灰白色的骨灰，还有一支翠玉簪子，就是余瑟瑟常年挽在头上的那支。

“我记得这支翠玉簪，原本是余淮哥哥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到了余姑姑手里。”顾忘尘捡起翠玉簪，连同手记和弑生匕一起交给沐言祖。“你说的‘真相’，我会保密，不告诉其他人。”

洛桑也道：“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弑仙一事，干系重大。

祝一中了沐言祖的傀儡咒，池小鱼与沐言祖关系莫逆，他们自然都不会说出去。但顾忘尘既然开了这个头，两人只好也跟着赌咒发誓一番。

沐言祖小手一僵，尴尬地笑了笑，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片区域，早就被卿祈设下了誓言咒。誓言咒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它的作用和誓言什么卵关系都没有。

誓言咒范围内，所言所讲皆出不了这个圈，除了隔绝外人窥探，也可以保证秘密不被泄露。虽然顾忘尘他们还没有发觉，但出了这个圈，他们永远无法将这件事对第六个人说出。

沐言祖：誓言咒是卿祈下的，和我无关！

卿祈：呵。

……

沐言祖举着翠玉簪迎向月光的方向，眯起眼睛细细端看：这支翠玉簪造型简单，男女都可以用。通体水润浑然天成，仿佛整块玉都浸泡在水里一样，没有一丝飘花，绿意均匀，色泽柔和。

“看起来只是一支普通的翠玉簪，没有丝毫灵气，但普通的翠玉簪不可能有这样的成色，也不可能被火烧过以后毫发无损。”

奚芥骨也会给他准备各种玉质品，玉佩玉坠都是寻常，他的银护腕和靴边都会镶嵌各种玉石作饰，低调不掩奢华。沐言祖不懂玉，但常年累月地与各种上好的玉石接触，他自有一套独特的识玉手段。

光就玉的成色品质而言，符合奚芥骨会给他的东西的标准。

小娘亲给的，那就一定是最好的！=v=

同样，小娘亲给的，从来就没有凡物。

然而沐言祖拿着翠玉簪在那里鼓捣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接下来便是去月影潭了，顾忘尘落在最后，看了眼余瑟瑟死去的地方，微微垂眸。

洛桑从他身边走过，美若冰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低声道：“忘却仇恨，不执着于过往？说得好听，你做到了吗？”

顾忘尘沉默。

……

众人沿着月光照射下来的方向继续前进，一路上尽是朽化的枯骨，和躺在猩红里的尸体，仿佛两段不同的时空杂糅在一起，叫人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

“有人！”祝一突然从暗处闪出，手中一枚小石子闪电般射出，在不远的废墟处炸裂开来。这里就属他修为最高，精神力也最为敏锐，很快发现有人偷窥。

小石子炸开的废墟后人影微动，片刻，两个人走了出来，大的那个约莫二十多岁，小的那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他们身上穿着同样的服饰，背后均背着一把剑。

“苍肆剑阁的人？”顾忘尘根据服饰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那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年纪大些的那个双手抱胸，把头扭到一边，似乎不想接顾忘尘的话。年纪小些的那个看上去也是个寡言少语的，但另一个不说话，他们总不能这么尬着，只得上前两步，抱拳道：“凌止，这是我师弟郑道，苍肆剑阁门人。我二人意外流落此处，数月不见人影，不知几位可否告知，此为何地？”

凌止？苍肆剑阁十大亲传弟子之一？

顾忘尘与洛桑对视一眼，充满警惕地道：“据我所知，凌止可没你这么……年轻。”

而且，小的那个是师兄，大的反而是师弟？

凌止默然，他掏出一枚赤金令牌道：“剑阁亲传弟子的身份令牌，这个总能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顾忘尘接过令牌上下查看了一番，脸色稍缓：“令牌是真的。”他把令牌还给凌止，“顾忘尘，映海学院映水阁学员。”

“洛桑，映海学院月岚苑学员。”

“池小鱼。”

凌止颔首，心中早有所料，除去池小鱼和祝一，另外三人身上都穿着映海学院的校服，很好辨认。

众人一一介绍自己，轮到沐言祖时，他还在瞪着眼睛发呆，池小鱼推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哦哦，我叫沐言祖，映海学院月岚苑学员。”

然后继续把**裸的视线放在凌止身上，来回扫视，若有所思。

凌止：？？？

殊不知沐言祖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好半晌才不确定地问卿祈：“我没感觉错的话，这个凌止……”

卿祈也是再三确认才敢回答：“是冬暮回春的气息。”

【长胤：关于弟子学员门人，讲师夫子教习……每个学院都有自己的不同叫法习惯，我就不一一赘述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是指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