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诬告风波

九二年的街机厅，大都是开在街角的民房里。由于学生是街机厅最大的消费群体，所有开的位置绝对不能离学校太远，太远了没有客流。但又绝对不能太近，太近了分分钟被对游戏深恶痛绝的家长们举报。就是再打点派出所，也架不住人民的海洋。

杨帆三人常去的街机厅位于一中背后隔着一条街的小巷深处，只有四台街机和一台老虎机。大概是因为放假，下午的人并不多，杨帆和刘全自然是街霸对K，顾晓彤无聊的操纵着赵云，在赤壁之战的机器上和小兵厮杀。

杨帆操作着僵硬的摇杆，感叹这个年代游戏的简单。他想着85年任天堂发布了第三代家用游戏机，也就是俗称的红白机，一款超级马里奥兄弟一共销售了5亿多套，任天堂也一跃成为家用游戏机界的霸主，NEC和世嘉都只能望其项背。89年任天堂发布的GameBoy便携式游戏机俗称掌机，更是销售火爆。

游戏产业真让人眼馋！

而去年，靠着山寨红白机起家的小霸王游戏机，在中央电视台打了一条广告，用“拥有一台小霸王，打出一个万元户”的有奖销售宣传，让小霸王得到热卖，也让濒临破产的日花电子一年之内就实现翻身，销售破亿。

乘着国内悄然掀起的“电脑热”风潮，明年小霸王还会推出第一代的小霸王学习机。利用家长们“望子成龙”的迫切需求，提出了“寓教于乐”的营销模式，让小霸王品牌成为了一代中国人的记忆。

心里想着事情，杨帆的手下动作不免就慢了许多，这一下午杨帆的小白龙，被刘全的黄毛虐的死去活来。

刘全享受着狂虐学霸的满足和快乐，而杨帆也感受着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温馨和满足。

回到家中，杨帆把650的估分和报考华清的事情给老妈讲了，喜得林秀娥当即就提起篮子去菜市场，晚上必需做一顿大餐庆祝。

嗯！老头子必须回来，这就给他打电话。

看着春风得意的老妈，杨帆的心情也格外的好。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几张数学演算纸，在上面认真画着学习机的样子，想着下半年到了首都，能不能往这方面做做尝试。

整个九十年代就是市场营销大作战的辉煌年代，只要能搞定设计和生产，销售方面杨帆有着绝对的信心。

杨志远家的好心情只持续到了第二天。

今天刚到中午，林秀娥就接到了厂里同事的通风报信，说杨厂长被人联名举报了。

举报的内容有好几条，涉及家长作风粗暴，刚愎自用，任人唯亲，收受供货商回扣，乱搞男女关系等罪状。

上午举报信寄的满天飞，市委、市政府、市纪委、轻工局都收到了举报信，甚至公安局都没落下。

魏纺厂一时间人心惶惶，杨志远也被轻工局叫去谈话。林秀娥慌得六神无主，杨帆不得不陪着母亲，不断的安抚着，告诉她这是苏大明的阴谋。这让老妈把苏大明这个人算是恨上了。

下午刚到两点，刘全就急急忙忙的跑到了杨帆家，一进门就对杨帆说：“帆子，不好了。刚才市纪委的人到了厂子里，说是要调查杨叔的事情。我爸让我赶紧过来问问你家，现在能做些什么？如果需要串联工人们上访，他立即就组织人。魏纺厂能有今天的规模都是杨叔带着大家干出来，现在有人要使坏，得问问厂里的工人们干不干。”

刘全的爸爸刘大友是魏纺厂分管生产的副厂长，在工人们中间的威信很高，此刻能让刘全来杨家问计，这算是绝对的自己人。

杨妈已经六神无主了，上一世时杨帆根本不懂得这件事的危机所在，杨家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糊里糊涂就跳进了别人的圈套。

此刻，杨帆冷静的对刘全说：“全，回去告诉刘叔，让他稍安勿躁，做好工人们的思想工作。这个时候一定不能乱，如果工人们一乱，这事就大了，无论那个联名举报是不是真的，我老爸在市领导心里算是彻底完了。”

上一世因为魏纺厂的工人下午下班时把市委市政府大门给围了，导致老爸的处境非常的被动。即便后来苏大明对老爸的调整建议明显不合适，也没有领导愿意给老爸说话。

刘全也是急的上火，开骂道：“也不知道哪个乌龟王八蛋干的，我老子已经问了几个联名信上的工人，他们都说不知情。这分明就是诬告！”

“你说的对，这就是诬告！他们的目的不是要告倒我爸，而是在打草惊蛇。如果咱们心虚自己犯错露出了马脚，自然会被抓住把柄穷追猛打。即便是不成，他们也会用诸如配合调查之类的理由先把我爸调离厂长职务。”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横竖都成了他们的理了？”

“人家是上级领导，又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就算市领导也不得不先支持一把再说的，总不能刚扶上马就打脸吧。”

“这些我不懂，真是烦死了。帆子，你就说咱们该怎么办吧！”

杨帆想了想说道：“你让刘叔去厂子的中层干部们中间去安抚众人情绪，千万不要让人利用工人情绪扇动闹事。顺带着也摸一下大家的态度，只记下他们的想法就行，什么都不用做，一切等我爸回来了再做打算。”

“行！我这就回去说。”

刘全风风火火的跑了，他是厂院子弟，年纪又小，由他串联消息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这一下午，关于杨志远的各种流言蜚语彻底从魏纺厂扩散开了。一时间，曾今那些憨态可掬慈眉善目的叔叔阿姨们，都躲避他们如躲瘟疫。

下午在单位上，林秀娥还能够强装镇定，傍晚一回家就绷不住了，眼泪直流，晚饭也没心情去做。

杨帆系上了围裙，走进厨房准备下一锅荷包蛋挂面。纪委的人虽然找杨妈谈了话，也没有通知要把杨爸怎么样，所以杨帆知道应该和前世一样，杨志远晚上就会从轻工局回来。

一家人疲累了一天，饭总是要吃的。

这时家里的门铃响了，杨帆跑去开门，却有些惊讶的看到是顾晓彤。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顾晓彤是没来家里的，这让杨帆的目光一下子深邃起来，他马上就想到顾长青应该是有什么话要传递。

杨帆把顾晓彤迎进屋里，给她拿了拖鞋，便问道：“顾叔让你过来的？”

“咦？你怎么知道的？”顾晓彤以前可没少来杨帆家蹭饭，十分惊讶杨帆一下就猜到了自己的目的。

“猜的啊，顾秘书长有什么指示。”

顾晓彤上下打量杨帆，看着这个系着围裙一脸沉静的少年，她觉得今天的杨帆有种说不出来的成熟气质，甚至有点自己爸爸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沉稳而淡定。

林秀娥也从里屋里走了出来，开始招呼顾晓彤。她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顾晓彤也拉住杨妈的手，宽慰道：“林姨，你别担心。我爸说组织上对杨叔叔这些年的工作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只是这次联名举报事件影响太坏，张书记说让纪委的同志下去查一查，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林秀娥只是下意识的说着谢谢，拉着顾晓彤的手唏嘘。杨帆却是听懂了顾秘书长的意思。

张书记是市高官张爱国，苏大明不知道是谁的人，但他能够上台张书记肯定是点了头的。这个时候派工作组下来，一方面有表示支持的意思，另一方面同样也有表示不满的意思。支持是政治规矩，不满是领导态度，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没看传话是把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放在前面的么？

由此看来市里对老爸的看法其实还是偏向正面的，只是上一世被人煽动工人请愿闹事，彻底恶了市里的领导，才让苏大明的阴谋得逞。

顾晓彤话传到就要走了，临走时悄悄的告诉杨帆，“我打算报考北师大。”

想到这妮子一直向往着读文科，杨帆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