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遗痛

古林开车又行了一阵，也是沉默许久一把方向掉了个头，向着那个他所熟悉的方向驶去，那是他工作了很久的地方。

古林之前所在的超市边上是不能停车的，但是旁边的办公楼有一个地下的停车场可供装卸货，也能临时停车，二十来分钟的车程让古林心中是五味杂陈，等他开到了地下车库看到了以前装卸货的平台，那里有工人正在进行作业，古林紧咬着下嘴唇，朦胧之间往日和杨凯他们合作装卸货的场景好像回到了眼前。

“哎我的吗呀，这两箱水贼重啊！”

“哟古店，是不是上年纪了体力跟不上了？小心闪着腰啊，对了话说我认识一个老中医，他的一手独传秘方肯定能让你龙精虎猛，以一敌三！”

“杨凯！你是不是皮痒了！你别跑！给我站住！你站住我绝对不打死你！”

“来追我呀！就承认吧，你体力不行啦，哈哈哈哈哈哈！”

……

昔日嬉闹的影像逐渐模糊，最终变回现实，古林吐出一口气，走进了装卸工人专用的电梯，电梯里的昏暗此刻看来竟然是如此的温暖。

古林缓步走到了超市的拐角处，几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曾经的同事们正在张灯结彩，张贴对联，而在下扶着梯子的，正是杨凯。

“再过去点，往左一点，多了多了回去点，好了完美。”这怀念的声音让古林有点失魂落魄，无神的走了过去。

杨凯也是发现了古林的靠近，露出了一个大笑容，让古林看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记起古林了？

“新年快乐啊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装装弄弄的，应应气氛，您想买点什么？”古林期待的回答并没有出现，那微微扬起的希望还是破灭了。

“我…咳咳，呃，新年快乐，我想买…口罩和鸭舌帽，你们这…有吗？”喉咙间的苦涩让古林开口的时候声线显得无比沙哑，他赶紧正了正声，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只是有点艰难。

“有有有当然有，您别看我们这店不大，配货还挺多呢，哎哎！你两小心点啊，我这先招呼客人。”杨凯一边迎着古林一边不忘招呼下干活的两人。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烦啊。”古林默默的低下了头，自己无比怀念的画面就在眼前，而自己已不再是画中人。

“先生您这边请。”杨凯带着古林走进超市，走到了衣帽区停了下来，虽然说叫衣帽区，其实也就是卖卖雨衣围巾内衣内裤，品种很单一，也就帽子的款式相对较多，想起那时超市在规划时，他和陈大江还小闹了几句。

“我说陈大哥，我们超市规模又不大，你这非要再划出一个衣帽区干啥？再说就这块小地方能卖点啥呀？”

“小古你不懂，这衣帽区摆着就卖卖雨衣啊，一次性的内衣内裤啊围巾帽子什么的就行。”

“…你卖这些做什么？”

“你想啊，万一有人要出差啥的要买这些我们这不也方便嘛，帽子围巾么万一变天了也有人用的到啊。”

“那其他我先不反驳你，雨衣为啥要摆这里，不是应该和雨伞之类的雨具放一起吗？”

“雨衣雨衣，不带个‘衣’字嘛？”

“你这哪里来的神逻辑啊！”

“你...你还小，小孩子理论体系不要那么受限制…”

“你这是欺负我没读过书还是觉得我智障啊？”

“你…你还小…你不懂。”

…..

那时陈大江面红耳赤的表情古林还记忆犹新，在陈大江的坚持下，雨衣还是被放在了这里卖，每每有客人在这里看到雨衣的时候表情都十分的古怪，但不知道陈大江是坚持着自己的一时口误还是啥，雨衣始终没有动过位置。

“先生？有看中的吗？”杨凯的发问把古林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上下扫了一眼，就挑了顶黑色的鸭舌帽，试试还行。

“就这顶吧。”

“好嘞，您要的口罩在收银台边上，您这边请，”杨凯见古林挑好了就把他带到了收银台，拿出了一个塑料壳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口罩，“这个盒装的是一次性口罩，一盒七个，还有就是这种样子的，您要哪种？”

“一次性的就行…”

“好嘞，”杨凯熟悉的扫完码把东西装袋，“一共二十五块二，您怎么支付？”

古林没有说话打开了付款码，随着“叮”的一声支付完成了，杨凯把东西递给古林后说：“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光临，先生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再见…

古林接过袋子从里面掏出了鸭舌帽戴在头上，低着头走出了超市，一边走一边打开盒子戴上了口罩，走到了十来米开外古林停住了脚步，再一次回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墨镜下口罩的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湿润了起来

“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可能…再也不见了吧…”一阵痛处刺上了古林的心头，古林紧了紧衣服，今天，格外的冷。

古林没有急着去拿车，反倒在路上慢慢的走着，他是想看看这个曾经被自己忽略的都市景色，不知不觉时间也从中午到了傍晚，冬夜来的很快，很快这个城市又一次开始上演晚高峰的节奏，这时古林停下脚步，慢慢蹲在了路边，把鸭舌帽反戴，而后摘下墨镜和口罩放进了口袋，有些无助的看着来往的车流默不作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着，晚上的寒风也是愈加凌冽，但对于现在的古林来说，虽然能感受到寒意却不会感到寒冷。

车流慢慢变少，直至变成只有零星之数，古林也是彻底放下那份不舍，准备起身回去拿车，可就在此时一个脚步声停在了古林的身边，古林抬头一看，是个白发苍苍穿着老旧衣服拄着拐杖的大妈，她用一根围巾包住了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可她外露的眼睛竟然激动的噙满了泪花，拄着拐杖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古林看着这大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她颤颤巍巍的伸出了另一只手古林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抬手扶住了她，看着她如此的神情古林也是开口问道：“大妈，您怎么了？”

大妈左手紧紧的抓着古林的袖子，颤抖着说：“阿航…是阿航…你终于…回来了，你让妈…找的好苦啊…”

“阿航？谁是阿航？”古林莫名的说着，“不是，大妈，您认错人了吧，我不是阿航，我姓古，我叫古林。”

大妈听着古林的话，哭腔已经出来了：“妈怎么会记错…你的样子，你不是阿航…怎么和阿航长的是一模一样啊…”

“大妈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阿航，你是…”可这时古林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问，“大妈你说我和你儿子长的一模一样？”

“是啊，是啊，妈可想死你了啊，阿航啊…”古林此时不淡定了，因为他突然想起遥夜和他说过只要阳体阴身的契约成立，自己就会变成周围人种最完美的陌生人，也就是说不会有任何人会熟悉他的外貌，可眼前的大妈竟然说他和她的儿子一模一样！？这怎么可能！？

超乎他理解的现象让古林愣神了会，但望着眼前大妈的已经滑落的泪珠，他扶着大妈耐心的说道：“大妈，您真的认错人了，可能只是我和您儿子长的很像，我是从外地和我的父母一起来到这个城市的。”

大妈或许吸到了寒风突然咳嗽了起来，古林也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让她缓过来，大妈的情绪也是慢慢恢复了过来，但还是怔怔的的望着古林问：“你真不是阿航吗？”

看到古林摇了摇头，大妈似乎心头的希望也消失了，双眼顿时浑浊了许多，她深深的叹了口气，问：“小伙子，你这么晚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家？”这个字眼让古林心中一痛，“我没有家了…”

大妈看着古林的表情，听着他说的话，语带关切的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家里闹了火灾，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古林尽快不露出悲伤的表情，可实在太难了，大妈看着古林微微颤抖的肩膀说：“小伙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到大妈那住段时间缓一缓。”

“我…”古林本想拒绝，但他又很好奇在阳体阴身契约下的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案例，话到嘴边也是改了一改，“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咳咳咳咳，就是大妈家小了点，你可以别嫌弃。”大妈说话的时候眼中又浮现着欣喜，或许对她来说能看到自己的儿子才是最幸福的，即便不是真正她嘴里的阿航。

“那就打扰了，大妈。”

“说哪里话，没事，走，大妈带你回家。”古林下意识的搀扶着步履艰难的大妈，慢慢朝前走着。

“家…吗？”不知为何古林心里有了一丝暖意。

两人一路你一言我一句，聊的挺愉快，就是大妈很可能喉咙有着顽疾或是感冒了一直在咳嗽，古林同时也发现两人行进的方向应该是本市为数不多的棚户区了，那里都是一些老房子，甚至还有不少危房。

“到了，到家了。”眼前的房子虽说有两层，但上面那一层应该是后来加盖出来的，而下面这屋的面积，恐怕只有二十来个平方，外墙墙体都剥落的差不多了，窗户是木质的，也被腐蚀的看起来摇摇欲坠，木门也是，古林很怀疑是不是一推就倒。

等大妈缓缓打开了木门，等古林看清里面的景色，顿时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