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神权

商邑之外，横平竖直的一块块井田错落有致，偶尔可见庶人与奴隶耕种。

“古辰跟西周混在了一起，并且割舍不去，倒是一个麻烦……要想击破西周族气，必须要逆天而行！”

方元带着一干人马重新回到大商，自然是准备试探下天意的忍耐程度。

若西周代商无可挽回，那就没有什么好说，拍拍屁股走人。

若其中还有可操作的余地，自然要尽最大化的努力，将古辰坑死！

毕竟，打蛇不死，反遭其噬！这位毕竟是曾经的圣人，若是给他再次登临圣人之位，就麻烦非常了。

“大势难逆，小节可改……泰一天帝神乃是所有生灵意志的凝聚，高高在上的天道，应该不至于亲自下场，毁灭凡人军队什么的，但其中分寸，还是应该好好实验一下！”

方元想了想，命令黑冢与盖聂混入城内，打探情况，自己则是寻找了一处僻静所在，开始全力恢复修为，预备大战！

没有多久，因为全面动员国人而散开的消息被盖聂探得，传递到他这里。

“东夷以九凶为盟主举事，八万蛮军入侵？商王欲御驾亲征？”

方元目中精光一闪，登高远望。

只见城池之上，玄鸟之影又缩短了些许，更显得有些残破不堪。

‘很显然，这次大商即使能胜，也是惨胜！’

一旦商朝在南方折损众多，西周国再乘机直捣黄龙，必能一鼓作气，破了商邑，再灭其军队，天下便探囊取物般到手。

“这就是大势！天命！虽然看起来有些粗糙与幼稚，却宛若阳谋，极难更改！”

“如果大商与东夷大战是大势，那其中的统帅何人，乃至死伤多少，又算不算小节呢？”

方元若有所思地望着王宫方向。

这次的东夷征伐，或许就是他的一次实验对象，令他能更加准确地把握到这个世界的天命，从而戴着镣铐跳舞，去获取那一丝改命的可能。

“并且，在商邑之内，似乎还有一人，很值得注意呢！”

……

与此同时。

聚贤馆内，恢宏的屋舍之中。

公子午观看着从西周发来的信报，脸上却是露出欢欣之色：“犬戎、西夷大败，我西周国力更上一层，值得大庆……并且，父侯得了天命，天赐五彩石为剑甲，还有神兽相随？”

“是的，公子，凤鸣岐山，天意在周，君侯有王命，贵不可言呐！”

邹子也有些神情恍惚。

看起来，若非还有着要事在身，他便会迫不及待地返回西周了。

“此时得天命，大商却有东夷为乱……”

公子午转了几圈，目中光芒越发闪亮：“可惜……我此时不能走！”

商朝为天下共主，其中一个制约诸侯的手段，就是令诸侯每年参觐，称臣纳贡，甚至居住在商邑一段时间，实际上就是抽血外加质子，作为羁绊。

西周侯这次只派了一个继承人，已经有些违制了，若公子午再跑，就当真是反心昭然若揭。

哪怕东夷再乱，商王辛说不定也会尽起大军，先讨伐西周再说。

“请邹子回去，禀告父侯，我必留守于此，取信于商王！并为父侯打探商朝情况！”

公子午一咬牙，脸上露出坚毅之色。

“好！有子若此，君侯必然十分欣慰！”

邹子却是捋了捋胡须：“等到商朝大军离开城邑，与东夷交战的时候，公子可自去也！”

正是唆使公子午趁着商人戒备松懈之时逃跑！

“等到公子至于西周，携此大功，世子之位便稳如泰山了！”

“公子，小人莫阁求见！”

就在这时，外面一个声音传来。

公子午略一皱眉，邹子就没入墙角，消失不见。

“进！”

公子午旋即吩咐道，命令莫阁进来。

“启禀公子，小人以重金贿赂王宫内侍，知晓这次商王有意御驾亲征，但王子盘苦劝之，正在犹疑之中！”

莫阁急匆匆而来，果然有着极为重要的情报。

“发动我们的人手，不计金银，务必要令帝辛出征！”

公子午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定：“并且，最好让王子盘同去！”

帝辛的几个儿子之中，独属这个盘已经成年，又机变百出，乃是公子午最忌惮之人。

而即使帝辛亲征，留下一个王子监国，对西周而言也很是不利。

最好的情况，还是两人一同出征，甚至战死沙场！

作为未来的西周之主，此时的公子午，却是少年老成，精明心计一样不缺。

这时的他，就宛若一条幼龙，只等经历风雨雷劫，就可以扶摇直上九天，登临真龙位格！

……

漫步在商王的王宫当中，周围的内侍与奴婢却仿佛瞎了一般，对方元视如不见。

“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大商一旦衰败，气运就有些镇压不住，王宫内的法禁也是十不存一了，至少阻止不了我！”

一层梦元力笼罩全身，方元大摇大摆地在王宫之内晃荡：“当然……哪怕商朝全盛时期，恐怕它的族气也不会抗拒……”

走了一段，又来到商朝宗庙所在。

按制，王者九庙、诸侯七庙、至于其它卿大夫，统统都是五庙以下，代表着礼法森严，上下尊卑。

作为天下共主，商朝是唯一一个享受九庙待遇的国度。

此时，行走在宗庙之中，方元蓦然就感觉到了丝丝衰败之气，以及宛若日薄西山一样的哀伤。

当然，这也是他先入为主，又有火眼金睛，才能如此明察秋毫。

换成其它望气士来，只能见到法度森严，玄鸟高鸣，大商天下仿佛还是如从前一般，牢不可破。

“实际上……享国五百年，已经不算差了，我得天机，日后的大一统王朝，恐怕大半还没有它长命呢……”

方元幽幽一叹，想到了当初的方山、部落，以及更多。

他伸出手。

“啾啾！”

丝丝玄黑之气浮现，缠绕在他掌心，化为一只玄鸟的模样，带着亲近之意。

诸多的信息与碎片宛若洪流一般冲刷而来，蓦然间，方元就明白了一切：“原来如此！”

他当初建立部族，又祭祀天地，虽然微不足道，却暗合大势，其中的天地二主，便是后来的泰一天帝与女娲娘娘，此乃大功德，因此受大运而生族气！

商朝族气，自然就是黑色玄鸟，又借体化形，以‘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的形式，带领商人走上强盛之路。

归根结底，这玄鸟之气还是来自于他，论影响与掌控，甚至还要超越历代商王！

“大商国运，七成天意，两成人为，还有一成，在我这里？”

方元若有所悟，又有些哭笑不得。

“何方高人，敢擅闯宗庙？”

这时，从庙宇之中，一个人影缓缓走出，目光望向方元所在，惊疑不定。

他头发稀疏，皱纹深邃，披着一件黑袍，袒露胸膛，可以数清肋骨，浑身挂着诸多骨骼珠串与羽毛，脸上涂着青紫色的纹路，将本来面目遮挡。

“你是……此地的巫祝么？”

方元现出身形，又看了看手上的玄鸟。

很显然，若不是这族气来归，他的掩藏之法此人根本发现不了。

不过能敏锐察觉到族气的变化，这人大概就是商朝大祭司了，并且，也是他曾经观测到的紫气所在。

“啊！”

不过这大祭司看到方元手上的玄鸟，却是被直接吓得跪了：“是哪位先王降临，巫拜见大王！”

此时的玄鸟，就跟龙气一般，完全是商王的专属，身份印记。

更不用说，方元手上的，是真正的本源，纯正浓郁，让这个巫一看就以为有着某位先王的魂灵降世。

当然，他本来就是商族始祖，叫一声先王也无不可。

“先王神通广大，竟然能打破限制，降临人世……大商有救了！”

老巫师热泪盈眶。

作为大祭司，他当然能发觉商朝的危险，直观地将方元当成了某位重返人间，准备力挽狂澜的先王。

只是他又有些奇怪，毕竟方元的相貌，跟那些文书中记载的商王，没一个对得上号。

但没有关系，玄鸟族气在此，哪怕商王帝辛在此都得认账，乖乖跪下叫祖宗。

“我……”

方元刚欲开口，冥冥中的灵觉就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

‘因为掌握族气，能影响大商，限制更多么？’

他心底沉吟了一下，飞快说着：“王不亲征！”

攻打东夷，是天命大势，无可抵挡！但领军为何人，却有待商酌。

此时不论帝辛是是贤是愚，只要坐在商王的位置上，命运就已经注定，去南方也改变不了什么。

反而是那些王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方元则是从预知的危险中敏锐地找到了临界点，做出了力所能及的最大改变。

“唯！”

大祭司肃穆拜下：“祖先有谕……王不亲征，巫必将之转告大王！”

‘成了！’

方元身形隐没，飞快退去。

掌握族气，一言一行，就仿佛在高压线旁跳舞，哪怕对他都颇有压力。

不过有着这些，已经足够。

此时能压制一意孤行王权的，就唯有神权，以及祖宗！想必大祭司会妥善劝阻商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