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冲突与枯竭

夜深了，喧闹的伊瓦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不知何时风停了，雪花如鹅毛般挥洒下来，堆积在树梢、地面、房屋上。这座城市再一次进入银装素裹的季节。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静悄悄的，偶尔会传来积雪覆盖在树梢压断枯枝的声音。

夜深了，就连街道上随处可见的魔法灯笼都开始闪烁起来。

忽然，街道的尽头传来了一丝声响，时隐时现的。像是有人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正艰难的前行。

声音更近了，积雪被重力踩下去的咯吱声逐渐的清晰了起来。阵阵衣甲摩擦的声响开始在这街道上回荡起来。

这是一群穿着红色厚实毛料披风的士兵，在他们的披风内部，原本钢铁制作的盔甲变成了皮甲。显然，这是为了在寒冬季节保暖而采取的有效措施。

只不过，他们的军服已经全部都是红色的了。就连胸前从前代表洛丹伦主题颜色的白蓝，也变成如今的白红。

对于那些新来到这个城市的人来说，他们总会把在街头巡逻的守备队士兵当成圣光教会的裁决者。

这显然是不对的。

在南部战区以第五军团为主导的十字军，如今大都换成了红色的衣甲。这是为了响应他们现在的最高指挥官，大领主洛克哈维的命令而做出的改变。

要不了几天，就连他们军队的名字也会改变。

届时，他们将彻底的和亡灵壁垒外的十字军脱离关系。这包括在银色黎明的泰罗索斯男爵所领导的银色黎明。

十字军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也会彻底的宣告分裂。

就如同一颗新的树苗在腐朽的树木上重新成长一样，一个旧的时代即将结束，而一个新的未来还在的等待这群披荆斩棘的人前去探索。

“我说，到我这里来，卫兵。你们的大人的靴子坏了，你不觉得它该享受一下应有的待遇吗？”

正在巡逻的士兵队伍里，一个士兵正惟妙惟肖的学着别人说话。虽然因为积雪的原因他还在喘着粗气。

“然后呢？布莱德，你该不会帮那个娘娘腔把他的靴子拿了过来吧？”有士兵问着。

“当然不会！”坚决的否定了其他人的猜测，那个叫布莱德士兵随手拽起自己身后的披风，拿它们擦了擦自己冻的通红的鼻头。

他笑嘻嘻的说道，“我当时正在站岗，我的职责可没有告诉我，我还要给他提靴子。虽然说他是长官，但，谁让他一个精灵？”

“然后呢？”

“然后？”一股浑浊的白雾从布莱德口中喷出，他随意的摊摊手，“我是卫兵，又不是他的保姆，我怎么可能时刻都要注意他的举止？”

“那你就不怕得罪了他？”有士兵不怀好意的说着，“那些精灵可都是大领主身边的宝贝......”

“那也要赢得我的尊重！”布莱德揉揉自己的鼻子，他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并没看到他有什么值得我尊重的地方。”

“而且，他只不过是一个半精灵，和我们没差多远，没看他的耳朵比其他的精灵小上很多吗？”

“他只是一个在精灵王国混不起下去的砸种而已，为什么我们就要对他们另眼相待呢？”

布莱德的话让队伍里其他的士兵纷纷议论起来。

“都给我住嘴吧！”为首的老兵停下了脚步，他回头严厉的看着队伍里闹腾的那些人，“难道马上有新鲜的面包吃，都管不上你们的嘴吗？”

“头，我们只是开个玩笑，顺便发个牢骚。仅此而已，”布莱德冲旁边的积雪上吐口痰，他满不在意的说道，“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其他人也附和着布莱德，这让老兵的眉头皱了起来。

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老兵穿过靠前的卫兵径直来到了布莱德的身前，后者似乎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他开始试图躲避队长那犀利的眼神。

但是，他被老兵队长那铁钳一样的双手按在了肩膀上，被牢牢固定在原地。

“你觉得在其他人背后抹黑他们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吗？你觉得这件事就真的很好笑吗？”老兵压抑的声音不断的在队伍里响起，“不，我不这么觉得！你们这么做除了让人觉得你们只是一个会耍小聪明垃圾！白痴！蠢猪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人记住的？”

“是不是你觉得，你比大领主哈维还要明智？你这个白痴！蛆虫！粮仓里的硕鼠！”老兵的鼻子都快顶到士兵的脸上了，他破口大骂着，吐沫星子喷了布莱德一脸！“你连战场都没上过！怎么敢随意编排一个为王国奋战的外族人？！”

老兵愤怒的边说边走着，推着布莱德一路靠向了旁边的公告牌上，而布莱德已经快要哭了。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嗯？你身为洛丹伦人，还不如一个半精灵？！你还不如一个砸种？那你是什么？臭gou是吗？”

“你！”看着布莱德哭丧的脸，老兵转头指着他们所有人说道，“你们所有人！你们只是一群在后方混吃等死的垃圾！在前线与亡灵厮杀的猎犬都比你们强上一万倍！你们没有资格！也不能侮辱一个为我们洛丹伦人类战斗的精灵！”

“你们只需要知道！这里是洛丹伦！不是精灵的王国奎尔萨拉斯！这是我们生活的土地！”

面对队长突然而来的怒火，其他人都哑口无声，谁也不敢在说话了。

“不要拿你们那装着隔夜大便没有倒掉的马桶一样的大脑，来揣测大领主的决策！”老兵向旁边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的看着这群新兵，“摆正自己的位置，你们只是一群士兵！你们需要做的就是！”

“服从！服从！再服从！直至倒在这片鲜血铺就的大地上！！”

巡逻队里发生的这场争执，就这么结束了，谁也不敢忤逆队长的决定。服从命令本就是士兵的职责所在。

老兵扫视了一圈，其他人都低着头或者把头转向一边，无人敢面对他的目光。最后他把视线留在了布莱德身上，这个可怜的小伙子正低身抽噎着。

“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但希望以后不要在说出这样的话。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大领主这么做为了什么，不要被其他人的言语蒙蔽了你。”说着，老兵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块布递给了他，“擦干你的眼泪，你知道的，希尔奈小姐就在前面等着我们，不要让我们丢人。”

听了队长这话，这个可怜的家伙赶紧接过队长手里的毛巾，使劲擦着自己的泪水。

一小会儿的功夫，巡逻队又开始了前进的步伐。

※※※

巡逻队本该在十分钟前就经过自己的家门口的，但如今却仍未见到踪影。希尔奈有些奇怪，但她并不着急。

莱克街区毕竟是靠近伊瓦城中心的住宅区，这里居住的人口大多都是为这个城市工作的人，他们更期望得到稳定的秩序，所以，这里的安全一向都是伊瓦城数一数二的地方。

这会儿她拿着布袋站在自己木屋的门口，借着门口的机械照明灯，不断的蹦蹦跳跳的。

啊，天好冷。

看着雪花洒落在自己的屋檐下，堆积的越来越高，希尔奈将袋子夹在自己的腋下，用力搓着自己冻的通红的双手。

没有让她等的太长，莱克街区的巡逻队还是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

希尔奈最后向自己的双手吹了一口暖气，她将自己身后的罩帽拉了起来盖在自己的头上，将自己身上的亚麻罩衣用力的在身上紧了又紧，这才冲向了路边等待即将到来的巡逻队。

“抱歉，女士，让您久等了。”队长歉意的向希尔奈鞠了鞠躬，他不好意思的说道，“积雪覆盖了道路，这让我们巡逻的时间增加了一些。”

“没关系的摩尔多队长，”希尔奈连忙将自己捆扎的紧紧的布袋递给了他，“嗯，我今天在面包里多加了一些辣椒，这会让你们稍稍缓和一些。”

摩尔多队长转手将布袋递给了身后的士兵们，而后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将袋子里的面包分了个干净。

很快，清香的麦芽味道在队伍里飘荡了起来，一丝丝刺鼻的感觉也在队伍里蔓延。一些士兵咳嗽了起来，但是他们吃的更高兴了。

看着这群狼吞虎咽的士兵，希尔奈忍不住心疼的说道，“慢点吃，我家里还有面包，嗯，有很多。”

这群新兵的年纪大都在16岁-18岁之间，说是孩子也不为过。希尔奈知道他们兵营里的伙食并不差，每顿饭都能保证有肉食的存在。但是，兵营不会在晚餐结束之后还提供夜宵，他们巡逻结束的时间，也就是天亮才会有面包提供。

但是这群孩子还在长身体，晚上的这个时候也正是他们最饥饿的时候。

摩尔多看着狼吐虎咽的小伙子们内心里五味酸甜什么都有，他忍不住对希尔奈说道，“唉，感谢您女士，我和我的士兵们都感谢您对我们这一年来的照顾。”

“您别这么客气，你们是我们莱克街区的守护者，这点帮助算不得什么。”

队长叹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但希尔奈看到队长满头的白发之下，眼角上却有疑似泪水的东西划过。

他们...在战前...或许还未脱离父母。

希尔奈咬着嘴唇，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天空。

到了现在，她开始觉得以前那无忧无虑的生活，是否只是一种幻想存在自己的脑海里。

告别了巡逻队，希尔奈拿着空袋子回到了房屋，在一楼的客厅的里面，锅台上还在冉冉的升着白气，一股股麦芽的香味正在房间里飘荡。

但让她惊喜的是，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客厅的椅子上坐着，他在烛光里看着手上厚厚的书本。

希尔奈压抑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她兴冲冲的对那个身影说，“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大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