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贫困帽子

沉默了较长时间的常务副县长金涛忽然发言了：“我请大家注意一点，庆县是一个贫困县，常年受国家的政策和财经支持。..如果，国家级公路从贫困县通过，我们县的这顶帽子还能不能戴？”

邵子力一听，也微微有点紧张了。戴上贫困帽子，好处实在是太多了，哪儿啥得轻易摘掉？

他是县长，当然得考虑全县的财政问题。一顶贫困县的帽子得来并非容易，失去却很快，而一旦失去，县的财政损失后果将不可估量。

他求助似地看向书记，凝重地说道：“老金这话我们确实不能掉以轻心，前任领导丢掉面子，瞄准里子，甩开膀子，终于在前二年，戴上了贫困帽子，难道就为这么一条公路而脱帽？那我们县的损失就太大了啊。”

王小波奇怪了，县长这么津津乐道前任领导“申贫”功德，难道这顶“贫困帽子”也是一项特殊政绩？

王进宝忽然有了底气，连声音也提高了三分：“这条公路途径我县三个最穷的贫困乡，还不包括辐shè的其他两个乡。要知道没有一定比例的贫困人口，这顶帽子是保不住的，不要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啊。所以，脱贫也要顾全大局，脱贫速度和规模都要有规划才行。”

王小波这才恍然大悟，庆县戴上贫困帽子已经二年了，可在庆县最近二年的zhèngfǔ报告中，未发现任何有关摘掉贫困帽子的工作目标或时间表，原来脱贫速度和规模都要有规划呀。

纪委书记杨天一似乎也有点底气不足，蔫蔫地说道：“这倒是一个大问题，我县这顶贫困帽子确实来之不易，万一因这条公路而摘了帽子，似乎有点得不偿失啊。”

宣部长自然是看大多数常委的脸sè行事，也跟着说道：“为了获得更多的财政救助和政策倾斜，我们这些老同志可是花了很多jīng力啊，不妨说，这顶帽子是当时这个班子最主要的政绩之一。”

县委书记童立新冷眼看着常委们的各种表演，感觉这个贫困县对“贫困”的见解还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

他当然知道，这些干部之所以热衷于“贫困帽子”。不仅是图地方财政上rì子好过，可以有财力搞产业项目，更多考虑的还是个人收入、福利待遇的改善，而非数以万计的撑起这顶帽子的贫困人口。

这些道理，这些在座的常委们恐怕都心知肚明，只不过说出来难听而已。他是这个班子的班长，以后的工作还得靠他们的支持，因此，他不想得罪这些举足轻重的大仙们。

而王小波那里，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省委书记的后台太强硬了。他眉头微微一皱，决定将球再抛回去，便装着一副庄重的样子说道道：“小王同志，毕竟你是贫困乡的党委书记，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贫困人口的声音，我们就听听你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王小波奇怪了，自己虽然是北山乡党委书记，但代表贫困人口说话似乎有点牵强附会？

可书记已将球抛给了他，又不能不说。违心地说话，或许能讨好这些给他乌纱帽的常委们，为自己下一步的升迁打下基础。但那些贫困人口呢？难道他们就活该无限制的穷下去？

为官一任，为民一方，这是他当官的座右铭。他义无反顾地站了起来，两手撑着桌子，双眼炯炯有神地扫了常委们一眼后，义正言辞地说道：“戴贫困帽子就是为了摘掉帽子，而建造这条公路正是为了摘掉这顶帽子的一项举措。本来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可是，我们却花jīng力去讨论这个本应该不用讨论的问题，这不得不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鼠目寸光！顾全大局你懂不懂？”王进宝一脸不屑地质问道。

“我还真不懂了，贫困的帽子成了政绩，脱贫致富反而成了要尽量缓一缓去办的事？在你治下的贫困人口就为了一个顾全大局的说法而被绑架？他们难道要一如既往地贫困下去，以作为你维持奢华生活的人质，以继续撑起那顶贫困的帽子？你口口声声的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到底在那里体现？”王小波连续几个质问，使不可一世的王进宝忽然哑语了。

金涛摇摇头说道：“大道理谁都懂，但县的财政不是一个大道理就能解决掉的。就说你北山乡，没有了贫困帽子，你一年的办公经费不会超过一万元，恐怕连电费都付不了？”邵子力也紧跟着说道：“县委、县zhèngfǔ在这个破旧的地方办公几十年了？前任领导都考虑过重新建一个办公大楼，可财力有限，说了几年，都没有成功。这二年，由于戴上了贫困帽子，地方财政rì子好过了，在二年内把大楼建起来已不成问题。如果帽子被摘掉了，那就前功尽弃了啊。”

宁可让大多数贫困人口继续贫困下去，却为了让zhèngfǔ去建造一个豪华的办公大楼，这确实让人尴尬。

是的，有人会尴尬，会担心老百姓在背后指指点点，可也会有人会戴着贫困的帽子，躺在豪华的大楼里怡然自得。

王小波简直有点愤怒了，冷笑道：“一边是一条棉裤两个人穿，一边却要建造豪华的办公大楼。这样的贫困，是如此的奢华，如此的高贵冷艳，如此的不接地气。在办公大楼造起来的同时，就是大多数人被耽误、被贫困。我看，这样金光闪闪的贫困帽子，实在承受不起，不要也罢。”

邵子力被当面顶撞还是第一次，他怒不可遏了，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视着王小波，动了动嘴巴，想说些什么，终于发现自己好像在大道理上，确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得颓然地坐了下去。

王进宝明明知道在道义上自己一方确实处于下风，还是不甘心地冷嘲热讽道：“说些大道理有什么用，难道你能解决财政窘境吗？站着说话不腰痛，谁都会高谈阔论啊。”

王小波谦然一笑：“我还真敢打下报票，公路一旦通车，二年内，北山乡将上缴县财政五百万元，第三年则上缴一千万元。”

邵子力一听，一千万元，那是什么数目？相当于整个县的一年财政收入的一倍多啊，比戴着贫困帽子来的更实惠了。

他是县长，财政增加就是他的政绩。贫困帽子戴着确实没有面子，也不代表他政绩。既然你王小波这么有信心地给了他里子，那么，为什么还不要回自己的面子？再说了，脱贫致富也是一种政绩，何乐不为呢？

实话说，一开始他并不认可这嘴上无毛的小子，和眼下年轻人的通病一样，就是玩一个嘴上得意而已。可偏偏童书记认可这小子，不得不让他开始重视起来。如果说省委书记的条子是子虚乌有，童书记是省里下派的，岂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看来，童书记是了解内情的，也知道这年轻人的底细，否则就不会这么轻信，何况，书记和自己一样，才来庆县不到二个月，自己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他，书记怎么可能如老朋友似的楸肩搭背？也许，他们俩在省里就有来往。这位年轻的乡党委书记，或许还是一位来头不小的太子呢。

前二天就听说庆县有一位毕业才三个多月，就当了乡党委书记的大学生，或许就是眼前这位年轻人。肯定就是他了，一位不折不扣的**。怪不得，他可以狮子大开口，一上来就是一千万，显然，他有这个实力。

“好你个王小波，冲着你对革命工作的干劲，如果不支持你还真对不起年轻人的一腔朝气了。说，需要什么支持，我这个县长就破格当你王书记的后勤部长。”邵子力转变的很快，一番表态与之前判若两人。

王进宝虽然奇怪县长怎么会轻信这小子的一千万牛皮，但他已没有时间去计较书记、县长的态度了。他自认为已经卡住了王小波的死穴，不死命地往七寸打，还真不是他王副书记的个xìng。

“小王书记啊，你应该知道这是县委常委会，是庆县的最高权力机构，是来不得半点儿戏的。俗话说，军中无戏言，这常委会要比军中要庄重的多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记录在案。这相当与军令状，办不到是要追究责任的。”王进宝这一番话，显然是将王小波往死胡同里逼。

他根本不相信王小波搞的哪个什么“两省通途”方案，在二三年内，能拿出一千五百万支持县财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

如果，王小波在他的将军面前后退了，那说明这年轻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牛皮大王；如果，还是固执己见，那三年后，他将不得不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