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挚友（三更）

“呵呵……”波维尔看着扑倒自己身边的好友，然后看了看自己吐出的鲜血，突然出声问道，“特里亚，看来我不完全是个恶魔，你看，我还有红色的血液……呕！”

“你当然是……你从来都是！波维尔！”巴尔扎克伯爵跪倒在地上，扶住了波维尔的半边身躯，或许是大量的失去了黑色的血液，波维尔的身躯再度往人类的模样倒退回去。

周围的盟约骑士团众人和战职者看着这一幕，不由得面面相觑的收起了武器。没有人再表露自己的敌意，这一战下来，所有人都有所感觉，这位巴尔扎克伯爵的昔日好友，显然是为了求死而来。

“我多么希望我还是个人类……”波维尔自嘲的笑了笑，一边吐出了几口血液，“我希望我还是那个忠诚而勇敢的嘉薇娅骑士，依然可以高举着骑士的荣耀，行诛邪除恶之事……”

没有人发出多余的声音，也没有人为了一名恶魔说出诛邪除恶这种话而嘲笑，所有人都明白了波维尔内心的挣扎。

“你在我心中，在所有受过你帮助的人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正直而勇敢的嘉薇娅骑士！没有人可以否认这一点！”巴尔扎克伯爵的泪水滚滚而下。

“是吗……”波维尔一边吐着鲜血，面上却露出了一丝难看的微笑，“是吗……“

盟约骑士团的众人大多也都是贵族，自然也知道波维尔的忠勇之名，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出自以阴谋闻名的萨耶家族。

“特里亚，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逃学，在塔拉附近那个农庄里发生的事吗？”波维尔问道。

“记得，我当然记得……”巴尔扎克伯爵点头，吸了吸鼻子说道，“你像着了魔一样看上了那个农家的姑娘。”

波维尔笑了起来，“其实我有想过，反正我不能继承父亲的爵位，不如到乡下当个农场主，稻谷成熟的香气远比领主府邸的腐烂恶臭让我开心。”

“就算不是嫡长子，作为贵族的一员，整个骑士团国的贵族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那位姑娘很明白这点。”巴尔扎克伯爵说道。

波维尔继续吐出了一口鲜血，黑色的血液愈发的减少，红色的血液多了起来，他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精神格外的好，渐渐恢复的眼眸里发出了追忆的神色：“她是一个坚强有主见的姑娘，跟我见过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样，没有任何一个贵族或者平民的女孩能给我这种感觉。她明白贵族代表着什么，但是我却不明白，所以被拒绝了之后，我才会愚蠢得去找了当地的领主，试图买下她……”

巴尔扎克伯爵却是一愣，“你后来一直逃学出去，半年之后却再也没出去过，就是因为这件事？”

波维尔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笑着点点头，声音愈发虚弱起来，“我用了一切办法，那位姑娘都不为所动，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但是有人出了个馊主意，让我先买下她，再慢慢攻陷她的内心。所以我去找了那名领主，后来……”

“我记得，塔拉的领主当时跟南境都督的关系……非常紧张？”巴尔扎克伯爵疑惑的说道。

“何止是紧张……”波维尔自嘲一笑，“双方是彻底的水火不容，只是当时的我怎么能理解这些政治争斗？我最终成为了塔拉领主对南境都督示威的工具而已，卑微得不值一提的工具，就像被顺手碾死的蚂蚁。但是对于她和她的家庭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你一直不肯说出那位姑娘的后续，难道说……？”

“呵呵……咳咳……咳咳咳……呕！”波维尔露出了哀伤的神色，“我找到她的尸体时……至今我还记得那副惨状……即便被蹂躏成了那副模样，她的眼睛依然死死的盯着天空，从来没有屈服过……又似乎在控诉上天，控诉着这个世界……控诉着我打扰了她本该平静一生的生活……”

“……那时候，我们找了你很多天，最终在街头的水沟里找到了你。”

“我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喝光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最终也没有想明白这一切。”波维尔追缅着往昔，眼中的神采渐渐涣散，“正义、荣耀和忠诚，究竟是属于贵族的，还是属于所有人类的？我想不明白这一切，我只能在贯彻骑士之道的路途上试图去想明白这一切，希望最终可以找到我的道路……”

“你找到了你的道路，你是一个真正的骑士，整个科隆堡的贵族、平民，整个嘉薇娅骑士团国，甚至整个骑士世界，都会承认这一点！”巴尔扎克伯爵说道。

然而波维尔却摇了摇头，“不，我并没有，我依然没有想明白这一切……”

突然，波维尔笑了笑，“但是似乎有人想明白了，那个人的话总是让我受益良多……”

巴尔扎克伯爵诧异的问道：“你说的是谁？”

波维尔摇了摇头，有些无力的说道，“不重要了……我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不，我从开始就不是一个人类，又有什么资格去想这些？”

“波维尔……”感受到怀中友人生命力的流逝，巴尔扎克伯爵手上紧了紧。

“或许未来有一天，那些人会拿着我的印记前来向你求助，请你看在我的情面上，尽可能的帮助他们……”波维尔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我答应你，波维尔，我一定尽我所能的帮助他们！”巴尔扎克伯爵坚定的答应道，“另外，你是一个真正的人类，真正的骑士，从来都是！”

“是吗……”波维尔脸上露出了释怀的笑容，眼中的光彩也迅速的黯淡了下来，“谢谢你……我的好友……还有……蜜拉尔……”

话未说完，波维尔的眼神就彻底失去了活着的气息，轻轻歪倒在了巴尔扎克伯爵的怀中。

“波维尔……”巴尔扎克伯爵悲恸的轻声哭泣。

在今天，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一个好友。

……

巴尔扎克伯爵安葬了自己的好友，却将那柄首席生的断剑收了起来，这里是真实世界与深渊的交汇点，一旦空间恢复正常，波维尔的尸体将跟其他牺牲者一样，被永远的留在这里，因此巴尔扎克伯爵必须带着这柄断剑，以期在一切结束后为他建立一个衣冠冢。

这或许是波维尔在这个世界最后的证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