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节：重演（二）

罗欧德家族的老公爵站在贵族议会的前厅拱廊里，看着外面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位如今莫威士家族王后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不怒自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非常平凡的老头，有些佝偻，有些眯眼。

“公爵阁下，您在这儿看什么呢。”一位女性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啊，是玛瑞姆家的小丫头啊，最近可好啊。”老头扭头看了一眼走到身边的强壮女性。

“还不错，阁下，今天的会议，那些东部佬又会提什么贵族自治了吧。”玛瑞姆夫人说到这里低头看了一眼这位老人：“阁下。”

“是来为你的莫威士老朋友做说客的吗。”这位老公爵笑了笑：“玛瑞姆家的孩子，你知道我在看什么吗。”

“并不清楚，阁下。”玛瑞姆夫人摇了摇头。

“我在看这个国度中为了生存而忙碌的人们。”老公爵看着街道如此说道：“你不会了解，在我很小的时候，罗欧德家也只是一个男爵，我的父亲运气好，娶到了公爵的女儿，然后更运气好的是，那年混沌入侵，我的母亲的三个兄弟全都死了，于是我就成了我外公领地的第一继承人，那个时候我才六岁。”

“阁下，您今天这是在给我说您的故事吗。”玛瑞姆夫人低头问道。

“是啊，向你讲诉一个孩子在世间挣扎求生的故事。”老公爵看着街道，他的双手扶在了护栏上：“六岁那年的夏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的恶意，半夜的时候，我被纠缠在胸口的凉意惊醒，发现一条德姆洛红环蛇在我的胸口，它对着我吐着蛇信，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它。”

说到这里，玛瑞姆夫人看到了条红环蛇从他的衣领里钻了出来，它环绕着老公爵的脖颈，像是最为长情的情侣拥抱着自己的爱人。

“命运为我打开了一个大门，我觉醒了德鲁伊的天分，原本用来杀死我的蛇变成了我的宠物，而在秋天的围猎上，一发箭矢穿透了我的胸下沿，如果不是因为我往一侧偏了一点，这支箭应该会撕开我的肺部，而不是在我的肋下割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老公爵说到这里，贵族议会的钟声响起，他笑了笑：“不提了，我们进去吧。”

“阁下……”

“我首先是一位希德尼联合的大贵族，然后才是一个父亲。”老人扭头说完，然后回身走向了议会大堂。

玛瑞姆夫人最终也只能跟了进去。

………………

不得不承认，会议非常的枯燥，玛瑞姆夫人根本不想听上面那个东部贵族的胡说八道，在北方还没有完全光复英格玛帝国全境的情况下，这些东部贵族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造反了——对，就是造反，如此的逼宫就是在造反。

东部区各大行省的贵族一致想要获得更大的自治权，他们忘了这一切，希德尼联合王国走到今天，经历了十七个王朝，至少三十个姓氏的英雄从先王手中接过染血的王冠，希德尼联合王国的贵族们以武定位，以德立国，从来没有如此的背叛行为。

“我请求贵族议会开始投票！给予诸行省的贵族以更方便的治理权！将收税减少至少一半的额度！”台上的那位伯爵如此说道。

他只不过是一个傀儡。

玛瑞姆夫人知道，东部行省向来富饶，虽然他们比不过南部诸行省，但是南部诸行省一向都是标准的墙头草，而且南部诸行省一向都以罗欧德家族马首是瞻，歌德的莫威士出身的中西部虽然都会是他坚强的后盾，但是北部行省一向都需要钱粮财物的支援，如果东部贵族给他们开出无法条件，那么……玛瑞姆夫人将无法想像。

“开始记票！请北部诸省的伯爵投票！”

既然提意是东部人提的，那么就从北部开始投票，玛瑞姆夫人只能看着这些北方人的背叛——并不出人意料，中部与西部给予的支援并不足够让北方诸行省直面战争带来的痛苦，何况最近北方国度的难民问题把他们搞的也是痛苦不堪。

不过令玛瑞姆夫人有些欣慰的是，至少还有一小半的伯爵选择站在歌德身边。

接下来的西部与中部投票并没有什么意外，绝大多数伯爵继续站在莫威士的旗帜下，极少数也是因为被东部贵族掺了沙子——毕竟联姻是一个绕不过去的现实问题。

然后是南部，同样不出玛瑞姆夫人的意外，他们大多都选择了同意，在罗欧德老公爵与国王陛下一向不合的关头，这些南部伯爵自然明白要怎么做。

当然，南部行省的伯爵们大多积弱，最大的卡特堡地区甚至没有伯爵，这让玛瑞姆夫人觉得，自由商业都市似乎才是王国未来的发展方向。

然后是东部的各位伯爵，没有任何意外，他们全都投了赞成票。

于是，能够决定最后答案的八位公爵开始投票了。

首先是北方的两位公爵，没有意外，他们分别投了一张赞成票与一张反对票。

赞成票来自达姆洛家族，这个家族在三个百年前就已经与东部贵族通婚，他们就一个大号的沙子。

而反对的贾南公爵是自己人，当初大家在一起读书的时候，这小子还是歌德的跟屁虫呢。

然后是西部的两位公爵，布里斯家族投了反对票，而他的邻居，卡南公爵却投了赞成票。

这个该死的矮人！联合王国让他成为一个公爵！而他却是如此回馈这个王国的国王陛下？！

玛瑞姆夫人非常的愤怒，她看着那个矮人，最终却也只能一声长叹——一个矮人，他为什么要忠诚于这个人类王国的国王呢，低王权与低税收会是他们矮人商会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然后投票权交给了国王，歌德选择了反对。

于是权利交到了南部两位公爵手中。

现在的比分是赞成二，反对三。

玛瑞姆夫人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准备好打内战了——公爵赞成过达到五，一切就都全完了。

也许会打内战吧。玛瑞姆夫人如此悲伤的想到，同时在考虑怎么在那之前打破罗欧德老公爵的脑袋——先杀了这个老东西，哪怕事后玛瑞姆家族为此而覆灭，她作为玛瑞姆家族的继承人，也不可能做出背叛之事。

相反的，这些背叛者应该为此而死。

第一位，谢米拉公爵选择了赞同。

三比三。

玛瑞姆夫人开始积蓄力量。

然后她看到罗欧德公爵举起了代表反对的牌子。

全场哗然。

“罗欧德公爵阁下，您这是为什么？”议长非常多嘴的问了一句。

“我首先是一位贵族，然后才是一位父亲。”这位老人笑了笑：“罗欧德家族自东部大开拓以来，就一直以希德尼联合视做自己的新家园，我们来自东部世界，但却在这最边远的西部世界扎下根，一代又一代罗欧德家族的成员为了这片土地而战死沙场，说实话，我讨厌国王陛下。”说到这里，全场都在笑，玛瑞姆夫人看到就连她的国王也笑了起来，而罗欧德公爵等到大家笑够了，这才开始继续他的发言：“但我深爱这片土地，我可以讨厌国王陛下，但我不会背叛这片土地。”

这位老人的话让很多跟随歌德的贵族开始鼓掌。

玛瑞姆夫人还是愁眉深锁——现在虽然是反对四与赞成三，但是东部行省的两个公爵，绝对不会给玛瑞姆夫人眼中的国王陛下留下机会。

果然，首先发言的塔姆公爵选择了赞成。

所有人的视线都将注意力投到了辛德海姆家族。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家族，虽然是潘斯奥猫人，却是最早加入人类对于西部世界大开发的浪潮中，他们虽然一直都与猫人通婚，但一直都是人类世界的贵族。

他们和矮人一样，肯定都不会喜欢高王权和高税收。

“辛德海姆的范纳姆公爵阁下，您有什么意见吗。”看着这只大猫坐在那儿，议长阁下看着他。

后者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举起了代表反对的牌子。

“范纳姆阁下，您似乎举错了？”塔姆公爵的表情有些怪异。

“没有举错，我代表潘斯奥猫人，向着潘斯奥猫人的真诚盟友献上敬意，愿马林阁下长命百岁，更愿他与法耶公主的爱情天长地久。”

这位猫人说到这里笑了笑，然后对着歌德行了一礼：“辛德海姆家族一直都是希德尼联合的一员，以前如此，现在如此，想必将来也会如此。”

玛瑞姆夫人扭头看了一眼矮人，发现这个矮子一脸的难以置信，有一种原来还能如此操作的痛苦感觉。

你们这些矮人的脑袋真的是实心的啊。

………………

会议结束，塔姆公爵虽然非常明显的不开心，但是对面如此的局面，他也只能静待下一次的机会——事关王权的调整和投票十年一次，他就算再不乐意，也只能下次在来，要不然不用公正之手出面，贵族之神也会站在歌德一边——贵族的秩序需要维护，要不然这位神明就没有了存在的理由，甚至他的神职阵营都会被扭曲。

这让玛瑞姆夫人非常开心——十年之后，自己老友绝对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传奇，到时候莫威士家族将会带领这个国度更加强大。

想到这里，玛瑞姆夫人注意到了自己的老友走向罗欧德老公爵。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玛瑞姆夫人这么想着，然后看到自己的老朋友与那位老公爵先是握了手，然后那位老公爵意外的伸手拥抱了一下歌德。

等一下，不应该是用拳头互相殴打吗？